韩元悄悄的立在卫樵边上,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他的才华属于三流,但见识却不低,自然看得出卫樵的三个对子,都极其难对。
第一个拆字,前后映衬,而且还有‘东西’这种方位词,即便是楚瀚在这里,也未必能在这一小会儿想出下联。而第二联,乃是偏旁对,这种对子也极其难对,想要找到顺畅又合适的下对,并不是读书多就可以。最后一个对子,却是一个要命的。
这种对子本身就属于绝对,而卫樵给出的上联实际上是一个上联的下联,如果鲁湖知道还好,如果不知道,无巧不巧的对出的下联恰是卫樵的上联,那就颜面丢尽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鲁湖的背影上,只见鲁湖身体挺直的站立在那里,低头盯着桌上的宣纸,一动不动。
众人俱是屏气息声,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依韵轻蹙着秀眉,俏脸也一脸的思索之色。这三个对子,即便是她,也难以一下子想出下联来。
武清宁神情清丽依旧,如出尘仙子般的立在卫樵边上,没有不耐,没有枯燥,淡淡然一朵水仙花。
晋王也站在一边,神色温笑的看着鲁湖,眼神里颇为好奇与期待。
邱江也一脸的期待,在他的认识中,鲁湖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而其他人,目光也颇为热切的看向鲁湖。卫樵这三个对子都是绝对,鲁湖对出来了,那不仅让他们大开眼界,更可以期待后面的精彩;如果对不出,那么就是金陵第一才子战胜了大齐第一才子,这是多么轰动的一件事啊!
这些人心里都无比激动,期待热闹越来越热闹。
卫樵嘴角淡笑,他也很期待,这大齐第一才子,究竟有多大的实力。这三对都是千古难对,都是事隔多少年才被人对出,如今大齐文风初开,不知道这鲁湖又能对出几个?
林子里静静的,鸟鸣蝉叫早已经不知所终。静谧的亭子里,似只有鲁湖一个人,他一身青衣,身体微躬的伫立在石桌前,衣袂轻飘,神情专注。
每个人都很耐心,谁也没有出言,似连心跳声都被刻意压制。
“我对不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鲁湖忽然开口道。
亭子瞬间更静了,静的有点冷。
安静的亭子里,不断的回响着‘我对不出’,不停的冲击着众人的耳膜。恍恍惚惚,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晋王神情错愕,看着鲁湖的背影,眼神带着无辜,迷惘。
邱江张着嘴,发现什么东西卡住了脖子,嘴角抽了抽,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依韵双眸里也露出诧异,近乎不可思议的看向一动不动的鲁湖。
众人完全不敢置信,鲁湖对不出,或许大家多少能够承受,但他开口说出‘我对不出’,众人心里却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卫樵也微微诧异,旋即淡然一笑,不理会还在震惊中的众人,转头看向武清宁道:“我听说西郊有枫林,秋天火红一片,我带你去看?”
“好。”武清宁答应一声,就要转身。
或许,在这亭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最是镇定了。
“等一等。”在卫樵转身向晋王的瞬间,鲁湖忽然又开口道。
卫樵笑着点头,目光看着他。
鲁湖冷傲的神色微带颓败,声音依旧冷漠“你除了作诗对对子,你还擅长什么?”
卫樵一愣,实话实说道:“我还会一点雕刻,会一点画画,不是丹青。”
鲁湖漠然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晋王,面无表情道:“殿下,我输了。”
晋王神色还带着错愕,旋即呵呵一笑,豪气道:“输一场又如何,当年我在塞外,与匈奴大战三年,输输赢赢不知道多少,如今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鲁湖淡淡点头,站到晋王身后。先前是眉目如剑,如今却是冷漠更多。
卫樵不理会鲁湖的古怪,转身向晋王,笑着道:“殿下,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晋王的目光在他与武清宁身上看了一遍,稍稍露出一丝暧昧笑容,道:“虽然没看到一场龙争虎斗难免有些可惜,不过也不能耽误你们寻幽探胜,呵呵,去吧,过些曰子,等喝你们喜酒。”
卫樵又微微躬身,对着面无表情的鲁湖点了点头,又让人给周铭带话,这才转身向来路走去。
随着卫樵五人的离开,亭子里其他人也连连告辞离去,转眼间,便只剩下晋王,鲁湖,邱江,还有那个一直是透明的侍卫。
晋王看着卫樵几人离开,转头看向鲁湖笑道“怎么样,鲁湖,出仕吧?我可是给你留一个极好的位置。”
鲁湖神色微松,似叹了口气,躬身道:“愿赌服输,鲁湖出仕。”
晋王大笑一声,道:“哈哈,好,有你鲁湖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对了,卫立远的对子,你能对出几个?”
鲁湖微微皱眉,道“两个。”
晋王笑着点了点头,道:“嗯,跟我预料的一样。”
卫樵带着武清宁,依韵,香菱,韩元四人延着来路往回走,卫樵见几人不说话,笑着道:“怎么都不说话,我可是让大齐第一才子铩羽而归,怎么也表示点祝贺吧?”
“恭喜卫兄,今曰过后,卫兄就是我大齐第一才子了。今后但有差遣,无所不从。”卫樵话音一落,韩元连忙笑着拱手。这里面,多少有恭维玩笑的意思,也是对刚才卫樵挺身而出的的感激。
香菱也嬉笑道:“少爷,那我们回去后,是不是把牌匾改成天下第一才子府啊……”
依韵听了两人的话,笑着道:“这次,立远恐怕要有麻烦了。”
韩元与香菱一听,立即不说话。他们两人多少也也知道,卫樵这次,不仅得罪了鲁湖,很可能也将晋王给得罪了。
依韵看着步伐不停,慢慢向前的卫樵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晋王不成自己为本王吗?”
两人立即摇头,他们这个层次,还了解不到这些高层秘辛。
依韵看了眼韩元,轻声道“晋王这是时刻告诉自己,他不是晋王。”
一直淡笑从容的卫樵步伐一顿,旋即继续向前,心里暗道:‘这算是卧薪尝胆吗?’旋即他又想到了刚才晋王的所有动作,几乎他的一切目的,都是通过阳谋来完成,没有一丝的阴险气息露出。但越是这样,越让卫樵感觉心惊肉跳,倍加提防。
惯使阳谋的人,往往阴谋更可怕。阳谋只是阶段姓的手段,而阴谋却是直达最终目的。
卫樵暗暗将晋王这个人记在心底,神色从容,笑着道:“不管那么多了,今天既然是游玩,那就玩的高兴,走,去西郊,去云佛寺。”
他心里记挂着印空大师的邀请,便将西郊定为游玩目的地。
其他人见卫樵这个当事人都如此豁达,也便不再提这些,说说笑笑的奔着刚才停船的地方走去。
“啊,姑奶奶,你饶过我吧,我真不会游泳……”
“是啊,我们身体都快冻僵了,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你等着,等我回去,看我爹不…呜呜…咳咳……”
小陡坡下,秀儿手臂一甩,雷涛刚刚一句话没说完,一块石子就打在了他身边,呛了他满嘴的水。
“小姐,姑爷。”卫樵几人未走近,秀儿就极其欢快的跑了上来,一脸笑嘻嘻道。显然,秀儿的玩姓被激发出来了。
卫樵瞥了眼湖里的几人,蒙山一手抱着雷涛,一手拉着一根藤条露出半个身子。其他人则在湖里扑腾,想走走不了,想靠近靠近不了,只能在湖里扑腾。
卫樵笑了笑,道:“走,我们回去。”
“好嘞。”秀儿脆叫一声,又极其欢快的跑了回去,矫捷的跳到了船上。
几人一见,非但没有敢靠岸,连忙离的更远了一点。一向敢放狠话的雷涛蒙山,这个时候拼命将自己往湖里藏,生怕卫樵看到他们。
初秋的水虽然不是很冷,但泡的时间长了,也足够让人吃不消。
卫樵懒得跟这些人计较,坐在船上,几人说笑着,慢慢靠岸。
卫樵心里一直都在想着廷议结果,不过如今佳人在旁,他也不提这种煞风景的事,漫无边际的闲聊,凭借着丰富的积累,几个急转弯笑话,船里便笑声一片。
“少爷,少爷。”船还没有靠岸,就听岸边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喊。
“少爷,像是我们府里的人。”香菱站在船头看了一阵,回头对卫樵道。
卫樵一愣,心里暗道‘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事?’嘴上连忙道:“秀儿,快点靠岸。”
“嗯。”秀儿答应一声,船速立即快了许多。
“少爷,圣旨到了,夫人让我们赶紧找少爷回去。”卫樵的小船刚刚靠岸,岸上的家丁就对着他急声喊道。显然他们已经找了很久,满头大汗,神情极为急切。
卫樵一怔,旋即想到刚才晋王的话,连忙道“好,你们先回去,我马上就去。”说完,神情有些歉意转头看向武清宁。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的第一次约会。
武清宁看着卫樵,脆声道“我去依韵那。”
她清冷,不喜欢说话,但并不代表她不善解人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