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巴巴的商人们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强势,自己的财富再大,如今却是乱世,要是被纪律不好的土匪抢了,上哪里说理去?他们本来聚集在这里,是想和商界的大人物沈家商议,联合抗议征收他们税赋的事,可是,那黑洞洞的铳口指向他们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傻眼了。
乱世有枪就是草头王,他们就算是有些护院家丁,怎么和人家斗?人家连朝廷的百万大军都打败过。
他们个个都在腊月的凉风中,等待着对方的大人物,不知自己下来的命运是如何,对方人多势众,如果来个屠村,然后将这里一把火烧了,那自己这些人都得做了冤死鬼。
没想到,对方的老大还是个很随和的人,一上来,就将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头领批评了一通。
为首的那个气质很高的中年人,正是沈万三,他望着眼前的来人,说道:“不知阁下是否就是最近威震全国的张士诚,张大人?”
“混账,我大哥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叫的?”士义顿时怒气冲冲。
“不得无礼。”张阳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家里有一只聚宝盆的天下第一富,沈家沈万三吧?”
听到聚宝盆三个字,沈万三顿时一震:“张大人说笑了,在下正是沈万三,不过,聚宝盆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不,你家的确有个聚宝盆。”张阳郑重其事地说道。
听到这话,沈万三顿时冒出了冷汗,来着不善啊,他这么说,纯粹就是找茬,难道想抄了自己的家?难道自己曾经看错了他?当初自己指示下,在兴化很配合他的工作,也算是和他有过交道,他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吧?
“张大人说笑了,要是真有聚宝盆,那在下也就不辛苦忙碌奔波了。”沈万三说道。
“不,我没有说笑,我不但知道你家有聚宝盆,还知道他在哪里。”张阳说道。
“请张大人明示。”
张阳指了指沈万三的脑子,说道,“你家的聚宝盆,就在你这个聪明的脑壳里,要不要看看啊?”
“哈,哈哈。”沈万三这才明白张阳的所指,跟着笑道:“张大人能够成就如此大的事业,做到了如此高官,眼界果然高明啊,连在下的聚宝盆,张大人都一眼就看出来了。”
其他的商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刚才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
沈万三,男,本名富,字仲荣,世称万三,出生于平江府长洲县东蔡村,祖籍湖州路乌程县南浔镇。沈万三依靠垦殖发富,他有了立业的根本。以后沈万三得到了汾湖陆氏巨资,使其财富的积累更上一个层次经过原始积累,并且他得到了陆氏巨资后,一方面继续开辟田宅;另一市面他把周庄作为商品贸易和流通的基地,利用白砚江(东江)西接京杭大运河,东入走浏河的便利;把江浙一带的丝绸、陶瓷、粮食和手工业品等运往海外,同时开展“国际贸易”也就是“通番”赚取了巨大财富。
沈万三能够富可敌国,和他有着精明的商业头脑是分不开的。
“请张大人到寒舍小憩片刻,尝一下刚出产的碧螺春。”沈万三说道。
“那么,我就叨扰了,各位都一同来吧。”张阳说道。
潺潺的流水,青石的路面,雕着花纹的栏杆,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走在这里,张阳感觉到心头一种轻松,现在不停地征战,不就是为了能让全天下的百姓过上像周庄这样安静富足的生活吗?
沈家占据了周庄的一隅,全部都是平房,却显得古朴秀丽。
此时,内外都站满了巡逻的哨兵,看到张阳过来,每人都振作了精神。好像这里本来就是自己的地盘,沈万三一行人反而成了客卿。
沈万三没有尴尬,将张阳带进了自己的会客大厅里。
“小人家中有三班女乐,不知大人愿意听什么样的曲调?让他们演奏一番,以乐助兴。”沈万三说道。
沈万三虽然是商人,也很懂得风雅。他常常在自己家里宴请达官贵人,除了山珍海味和醇酒美人外,还拥有三班女乐。杯觥交错之余,女乐们尽情表演音乐歌舞以欢娱嘉宾。她们既是歌记,也是乐师,演奏的大都是沈万三与他的朋友们最爱听的昆曲音乐,观看的人们济济一堂。
对这个时代的女乐,张阳可没有什么感觉,还是后世的ktv更适合他的现代生活,不过,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还没有见过富人是怎么享乐的,既然是对方请自己看,那就欣赏一下吧。
“那就有请乐师们了。”张阳说道。
沈万三暗中琢磨,这个张大人,恐怕不喜欢太过温文尔雅的曲调,他招呼过管家,请来了自己这里最有名的乐师,演唱一首比较高昂点的音乐。
很快,一个抱着琵琶的人就走了进来,却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女子。
如今的这个女乐,可不是后世的明星,吃的是青春饭,年老色衰,就会一落千丈。来的这个女子,长相非常普通,甚至有一种沧桑感。
这反而获得了张阳的好感,如今的娱乐业,确实是个比较正当的行业,其实,这个行业里的才子也非常之多,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都是在他们嘴里流传下来的。
“奴家见过张大人。”女子说完,做了个万福。
“嗯,免礼。”张阳说道。
女子坐定,调了调琵琶,开始弹奏了起来,顿时,一种轻快的声音,响彻大堂。
大弦嘈嘈如急雨,细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张阳听到这琵琶声,顿时感觉到一阵轻松,接着,就听到了一个悦耳的歌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张阳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这声音是这位女子发出的。
原来,有的时候,不能以貌取人,也不能以声取人啊,这位女子虽然年纪已大,声音却依旧清新自然,歌喉亮丽。
一曲罢,女子告辞,款款离开。
此时,场内的气氛已经融洽了不少。
“苏轼的词,平易流畅,豪放自如。只可惜,大江东去,我们汉人的江山,也随之东去了。”张阳说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如今张士诚已经投降了朝廷,怎么还能够说出这类大逆不道的话来?
张阳其实也无所畏惧,反正自己和朝廷怎么回事,恐怕双方都清楚,难道这些商人,有胆子去朝廷那里告密?即使告密,恐怕也告不出什么名堂来。
沈万三的眼中,已经露出了喜悦来,他作为一名汉人,虽然是个商人,也见惯了蒙古人如何欺凌汉人,他虽然是巨富,却受到了很多不公正的待遇,这也是他屡次暗中资助义军的原因。
兴化的产业,不收任何回报给了张士诚,集庆的朱元璋,他也送去了大批的粮食,刘福通和徐寿辉所部,由于离得较远,还没有取得联系。
商业需要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才能够良好的发展,元朝已经穷途末路,尤其是太师脱脱主持下的变钞,滥发纸币,造成物价飞涨,他也深受其害,现在,交易又重新以银子为主,那些数目庞大的宝钞,都已经成了废纸。
“各位,如今,在我们新成立的江南江北行省里,商业可以正常地进行,只是,各位大概都听说里,需要缴纳一定比例的税赋,就是商业税。”张阳说道。
这些人聚集在这里,恐怕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个政策,自己来这里,也是有着这个目的的,所以,与其让他们在私下里面做小动作,不如放到明面上来说。
张阳话语一出口,所有的商人,都变成了苦瓜脸。
“张大人,听说您免去了百姓的三年赋税,足见您是个好官,可是我们做生意也不容易啊,如今,还没听说过要征收什么商业税的。这样下去,我们的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了啊。”一个胖胖的商人说道。
“是啊,如今,四处都在动乱,我们的生意大受阻碍,根本无法正常地维持,大人要是再征收税赋,那我们确实没法做了。”另一个商人也说道。
“各位是想跟我讨价还价吗?”张阳黑下脸来说道。
这一说,气氛立刻压抑下来,所有的商人,都不敢言语。这就是权力的效果。
“各位,想要做生意,就必须上税,这是一个基本的政策,绝对不会动摇,如果谁要是不愿意,那么,可以离开河南河北行省,到其他地方去。”张阳说道。
如今平江这边已经是商业最发达的地区,谁原意再去其他地方啊?商人们不敢言语。
“各位,目前的困难是暂时的,我保证,最多两年,就会有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让大家放开手脚做生意。”张阳自信地说道。
商人的嗅觉都是最敏锐的,他们都感觉到,这个行省左丞是在向他们传递一个信号。
“如今,这里最有前途的就是粮食,可是,听说张大人也要收归官营?”另一个商人问道。
“不错,如今正值兵荒连连,粮食是百姓的根基,乱世就有乱世的法则,粮食买卖,必须由官府来经营,不过,这里并不是只有粮食,丝绸,陶瓷,”张阳说道,“大家的眼光要放宽一点,不要只局限在国内。”
这话说完,一直都在旁不语的沈万三,脸色微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