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张阳的计划,李伯升带着刚分配给他的船夫,开始了在芦苇荡中的改造任务。
几个小船,携带着从附近砍来的竹子,第一项任务,就是在一些水路中布置暗桩。
得胜湖本来就是浅水湖,尤其是这些生长芦苇的地方,湖底离水面也就几丈深,将削尖的竹子用铁锤砸下去,牢牢地插入水底,没入水中半尺,这样,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水底已经暗含机关。
关键的地方,布置的不是竹桩,也不是木桩,而是铁桩,现在基地里面,虽然天阙铳的产量不高,但是,那是缺少熟练的铁匠,而钢铁,则是非常丰富,李伯升特意让鲁兴做了一炉铁桩,这铁桩插入水中,足以让那些触到的船只船底破裂,失去航行能力。
而在特意留下的死胡同里面,他更是兴致勃勃地布置着那些大哥所说的机关,削尖的竹竿,那将是令鞑子胆战心惊的武器。
而基地里面的士德和刘老伯,已经将消息传达到了工人,他们打好了行李,等待着张阳将盐场布置好了之后,就搬到盐场去。
张阳来去匆匆,带着来时的一百火铳手,返回杀人港。
汤和早就在杀人港岸边等着迎接张阳了,这次痛宰鞑子,他并没有参加,心里着实痒得不行。
看到那熟悉的船回来,他立刻迎了上去,望着从船上走下来的大哥,笑呵呵地说道:“大哥,这次又是一个打胜仗吧!俺老汤在这里,都能闻到鞑子被干掉的味道。”
“鼎臣,部队训练得怎么样了?”张阳问道。
“大哥,放心吧,随时都可以打仗!”汤和说道:“有什么任务,交给我们去做啊?我们第二营,好久没有打仗了。”
“还真是要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安排几个小队,每天在得胜湖里面巡逻,再发现有鞑子来捣乱,尽快通知我,同时,阻击鞑子,不能让他们再靠近基地了。”
“是,大哥,保证完成任务!”汤和说道:“只不过…”
“不过什么?”张阳板着脸道:“如果你不能干,我就调第一营的过来。”
“不是,不是,大哥,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的部队大部分都是长矛手,这在水上巡逻,长矛起不到什么作用,咱那天阙铳,能不能给我的部队装备点?”汤和讨好地说道。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张阳心中想到,他本来的意思,就是要给每个营装备三百天阙铳,可是,现在每个营只有几十杆,少的只有十几杆,根本不够使用,在湖面上巡逻,长矛只是摆设,弓箭需要天赋,连击弩射程太近,还是天阙铳最实用。
“士信,拿二十杆天阙铳来!”张阳和身后的士信喊道。
“是,大哥!”这次从基地回来,张阳将这几天造好的几十杆天阙铳一股脑地搬上了船,武器造好了就是用的,他可不想像那些敝帚自珍的土财主一样。
“这二十杆天阙铳,装备到你的队伍,你应该知道发给谁吧?”
“那是当然,这几次打仗的战功,我都记着呢,那些兔崽子们,天天和我要天阙铳,就是,大哥,能再多点吗?我这里立了战功的,有上百人呢!”
“那就奖给战功最多的人,让他们放心,天阙铳,会一步步地发给他们的,但是。”张阳语气一变:“凡是拿到天阙铳的,必须让他们严格训练,发挥出天阙铳的威力来!”
“放心,大哥,这个俺在行。”汤和心里乐滋滋的,虽然只有二十杆,但是他也知道,基地天阙铳的产能不高,大哥对自己已经很够意思了。
“牵马过来,准备回盐场!”张阳和身后的传令兵说道。
士兵们得到命令,纷纷去牵自己前几天拴在这里的马,这几天来,一直靠别的士兵来喂马,不知自己的马瘦了没有?士兵们爱护自己的战马,简直就像爱护自己的家人一样。在他们心中,最重要的是天阙铳,再其次的,就属战马了。
张阳急着返回盐场,现在,在他的心中,有三件大事,得和各位手下商议。
第一,就是在已经占领的兴化东面的这些地方,展开分田地的行动,参加自己军队的,大部分还是佃农,把土地分给他们,将会极大地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第二,就是将几大盐场尽快恢复产能,当初打盐场的目的,就是盐场巨大的经济利益,现在,已经再次挫败了鞑子对自己的进攻,高邮府恐怕此刻正在头疼之中,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自己要抓住这个机会,将已经到手的地盘上的资源迅速整合,变成自己的印钞机。
第三,就是接下来的进攻方向,一旦举起义旗,唯有一路向前,如果萎缩不前,最终是落得失败的下场。下一个目标是哪里?兴化?高邮?
骏马奔驰,官道上卷起一片灰尘,随着控马技术的熟练,刚开始只敢让马缓行,如今已经可以收发自如,纵马飞奔了。
首先驰向的并不是丁溪场,而是白驹盐场。
到达白驹场,已经是暮霭沉沉,已近黄昏。
远远望去,白驹盐场的里,士兵们仍在举着长矛,训练着队形与武器的结合。
士义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非常认真,手下的几个百户,也个个都非常严厉,队伍在他们的训练下,已近脱离了乌合之众的形象,从气势上看,已近是一支正规的武装。
“嗒嗒…”马蹄轻响,士义抬起头来,是自己的大哥!
“今天训练到此结束,第二百人队第一到第三小队负责今天晚上的警戒任务。”士义宣布完了,解散队伍,自己跑到盐场门口迎接大哥。
即使已经解散了队伍,张阳观察,他们仍然很有秩序地排队开始领饭,没有一丝喧嚣,他对士义的训练非常满意,队伍,最强大的战斗力,就是纪律,纪律严明的队伍,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士义,队伍训练得怎么样了?”张阳问道。
“大哥,队伍的训练热情都很高,我们还给他们发军饷,所有的士兵,都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但是,咱们只有长矛,太单一了,要是碰上鞑子的骑兵,只是弓箭,就能造成很大的杀伤力,咱们是不是配备些盾牌什么的?”士义倒没有直接提到要求装备天阙铳,而是退而求其次。
盾牌?张阳摇了摇头:“铸造盾牌,太沉了,打造盾牌,那得浪费铁匠,现在的铁匠,都已经在造天阙铳了,我们匀不出人手,来打造盾牌。”
盾牌根本就没有在张阳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想法提高产能,装备了天阙铳,靠着优于弓箭的射程,根本就不给鞑子骑兵近身的机会,有了先进的天阙铳,何必要再大规模装备这种冷兵器时代的防守武器?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士义,你放心,我们的天阙铳,大规模装备之后,我们将主要使用天阙铳在远距离上消灭敌人,现在的长矛,只是暂时应急而已。”张阳说道。
“那什么时候装备啊?”士义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有了天阙铳,战斗力那岂止增加了一倍,十倍都不止,自己这五百人,绝对不敢和二百鞑子骑兵死磕,但是,要是有天阙铳,就是两千鞑子骑兵,也统统消灭掉。
“士信,拿十杆天阙铳过来。”张阳说道。
士信就像是一个专门给人发火铳的,在盐场分给汤和二十杆,在这里,又分给士义十杆。
“二哥,给,你可得接好了,这东西,大伙儿都抢着要呢。”士信说道。
“谢谢大哥!”士义说道,本来没什么希望,结果,现在有了十杆,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是,总比没有好吧?
张阳接着说道:“士义,我这次来,主要想看看你这里,训练得怎么样了,我们已经控制了白驹场和丁溪场,但是,北面还有个刘庄场呢。”
“大哥放心,刘庄场早已经成了一具空壳,派我手下一个百人队过去,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接收过来。”
“嗯。”张阳点了点头,“加紧训练士兵,下次基地再运来天阙铳,接着会分给你的,我们现在的五大营,按比例分配,以后,那可就是按战功分配了。”
“放心吧,大哥,我们第一营,永远都是第一!”士义倒是很自信。
“善长呢?”张阳问道。
“李先生躲在衙司里面造册呢,五大营的名单,还有这几个盐场的各种库存,我们的粮食储备,他都已经做了记录。”士义说道。
没文化的人,对读书人总是很敬佩,李善长虽然是后加入的,但是,每一个人,都对他非常客气。
张阳笑了笑,这个李善长,对自己吩咐的事,总是耐心细致,简直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绝对是做幕僚的好手,自己能够得到他,实属万幸。
但是,随着自己地盘,势力的扩大,只有他一个文官,显然还不够,自己要多笼络读书人,当然,那些读死书的书呆子,就免了。
“善长!”张阳走进盐场的衙司,自从打下了盐场,这里就成了自己的办公场所。
“大哥来了!未能远迎,望大哥赎罪!”李善长连忙从椅子上下来。
“善长不必客气,听士义说,你最近一直在忙着造册?”张阳走到桌子前面,看着李善长那隽美的字迹。
“是的,大哥,这本是队伍的人员名单,一共是两千六百一十三人,所有来投奔我们,进入各大营的人,全部都已经登记备案。”李善长说道。
张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军队建设的细致之处,由他来完善,自是井井有条。
“大哥,这两本是我们的粮食储备,据我推算,按照我们现在的消耗,也就能吃上一个月,如果我们不想别的办法,恐怕就要断粮了。”李善长有些发愁。
“这个不用担心,盐场马上就要重新开工了,到时候,我们就会有足够的银子买粮食,今年收成不错,粮价不是很高,粮食不会成为我们的问题。”张阳说道。
两千六百多人,那可是两千六百多张嘴啊,将兴化的大户都搜刮了一遍,才能维持一个月的粮食储备,不过,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上次说的招些人来盐场工作,这件事可有眉目?”张阳接着问道。
“大哥,虽然我们开的工钱很高,可是,大部分的人还是喜欢种田,怕一旦成了盐户,就翻不了身,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招了一百多人。
一百多?张阳已经很满足了。没办法,中国传统的经济类型就是种地,能够让他们脱离土地,去进行其他工作,都被认为是没有前途的,有这一百多人,也差不多了,因为,张阳已经在准备引入新的产盐方式了:晒盐。
那些大铁盘,那些多个灶户一起烧火熬盐的历史,该结束了,有太阳,有海风,利用大自然的力量,节省人力,提高效率。等士德和刘老伯带人过来,就正式开始。
张阳找李善长,还有一个最主要的事:分田地。
“善长,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同你商量一下,关于如何分田地的问题。”张阳说道。
“大哥,你真的打算,将兴化东面的这些田地都分给农户们吗?”李善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阳知道,李善长这样问,他是非常不解的。在这个年代,土地作为最基本的生产资料,所有的战争,都是围绕着土地展开的,不像后世,抢石油,抢资源才是主要的。现在,自己已经控制了兴化县东面的大片土地,以盐场为边界,向西辐射,西到得胜湖,北到芙蓉寨,南到泰州,都已经被自己收入囊中,每个村子里,都有人参加了自己的队伍,那些本来占有这些土地的大户,已经被自己搜刮干净,不是逃走,就是被村民们已经撕成碎片了。
这些土地,都已经变成了无主土地,或者说,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土地,靠着河流的滋润,除非是碰到灾荒年份,这些土地的粮食产量,还是非常不错的,现在有两种方法:把这些土地都据为己有,然后租给农户们耕种,这样收益很大,另一种,就是直接将土地分给农户,自己只收一定的赋税。
而张阳的意思是,土地分给农户,而且,免除他们三年的赋税,在这个承诺下,整个兴化东面的农户们都沸腾了,他们不遗余力地参军,支持张阳,也是因为这个政策的缘故。
可是,作为一个幕僚,李善长却觉得这样非常不妥,将土地分给农户,而且,免除三年赋税?那这些军队如何维持?
也难怪李善长会这么想,再这个年代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土地,他们没有想过,除了农业,工业和商业更加具有潜力,有了盐场,就是一个聚宝盆,做贩盐的买卖,足以养得起自己的军队。而且,将土地分给他们,也就相当于分给了军人的家属们,他们为了保卫自己的革命果实,肯定会勇敢作战的,这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善长,只有土地在农户自己手中,他们才会以最大的热情,投入到生产当中去,他们才会看到希望,才会更加有力地支持我们。”张阳说道。“而且,整个江南的农户听到我们的政策之后,都会举双手欢迎我们。”
“是,大哥。”李善长见大哥如此坚决,自己也不再好意思提别的意见了。
“虽然土地发给他们了,但是,等收获后,所有的粮食,他们自己吃可以,如果想要卖的话,必须卖给我们,发现私自卖给商人的,没收回土地,驱逐出我们的领地。”张阳加了一条。
李善长心中一喜,自己的大哥,果然是个精明的人,虽然没有收租,但是,他们想要卖粮食的话,只能通过自己来进行,这样,在价钱上,就可以压低一点,那个地租,无形之中,就已经回来了。
他不禁想给大哥竖起大拇指:这个想法真高!
“善长,现在马上要入冬了,趁着这个时候,我们尽快将土地分给农户,不耽误他们来年的耕作,所以,我想让你把这件事抓起来。将土地分到农户手中。”张阳说道。
“大哥,我们分给农户田地,按照什么样的分法?”李善长问道。
“初步的设想,是按人头,每户一共有几个人,每个人分五亩地,家中有人参加我们队伍的,每户多分给五亩田地,作为鼓励。”张阳说道,这是考虑了大多数村子里的情况,经过这几年的灾害,人丁稀少,每个人五亩地,已经是他们能够劳作的极限了。
“大哥,如果村子里的土地要是太多分不完,或者太少不够分怎么办?”李善长问道。
“土地不能闲置,统筹规划,多的可以分给少的,反正土地大部分都是地主的,也没有确定就是哪个村子的,多的太多的,可以考虑给每人增加一两亩。”张阳说道。“可以和各个村子里比较有威望的老人联系,总之,这分田地的工作,第一要快,第二要公平,可以采取抓阄的形式,这件事干得漂亮了,就会获得广大农户的支持,我们就有了立足的根本。”
“是,大哥。”李善长知道,这是考验自己的时候了,将这件事办好了,大哥的威望会如曰中天,甚至超过朱元璋,徐寿辉。
“让士义派一个十人队,时刻保护着你,虽然鞑子已经被我们打怕了,也不能掉以轻心。”张阳说道。
“大哥,那个沈家的土地,也要分了吗?”李善长接着问道。
沈家?张阳忽然想起来,这是个头疼的事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