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看起来那么秀美,唇角的两点酒窝异常的可爱。
但是这一刻,琢玉只觉得那笑容让人浑身冰凉,原来是她不想说话,而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嗓子眼里堵了什么,再说不出话来。
陆魅专心吃完点心之后,又仔细地把手上的点心碎屑全部都吃掉,然后拿出一张手绢仔细地擦了擦嘴,然后看着琢玉露出个古怪的笑意来:
“啊,点心太好吃,差点忘了告诉你故事的结尾,我一把握住她插进我肚子的刀,不让她再往我肚子里送,她在发抖,我就趁着她害怕的时候,转手一剑划破了她的喉咙,我早就感觉不到血的温度了,但是那一刻,我觉得她的血好烫”
陆魅耸耸肩,叹了一声:
“真是莫名其妙,又哭又笑的,小女孩子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是那一批孩子里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也是第一个被带到督公面前的孩子。”
他还记得那一年督公低头看了他片刻,精致唇角浮起来的美丽弧度,也不嫌他身上都是血,拍了拍他的肩头,对着身边的主事公公幽凉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这个孩子的眼睛里没有生死之痛,假以时日,他会是司礼监和本座手中一把好刀。”
如今时光远去,一切画面都苍白。
但是他还记得那一句话。
“当年,我不是太明白,什么叫生死之痛,我只知道,姐姐死的时候,我没有流泪,我直接割掉了她的耳朵和其他人的耳朵一起交给了那督管我们的公公,那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梦见过她,甚至到现在,我都已经记不得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偶尔吃粥的时候,总觉得味道有点儿不对,哪怕是御厨房的粥,总比不上当年她给我的那一碗粥味道,也不知道她放了什么。”
陆魅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水,仿佛颇有些郁闷地喝了一口水。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琢玉笑了笑:
“后来,我就不再喝粥了,直到有一天,你给我端了一碗粥,还摸了摸我的头,对我那么温柔和宠爱的笑,其实连千岁爷都不会轻易去碰我们,他要求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对人体接触最敏锐的反应,寻常人未经允许要么触碰不到我们,要么都死了,而你,却是我的例外。”
琢玉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眼中一片复杂,她闭了闭眼。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手肘支撑在桌子上,支着自己的脸,伸手触伤她的脸:“那是许多年后我第一次觉得那味道那么熟悉,却又比当年还要美味。”
白玉在他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却忽然打破了沉默,声音冰凉:“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可知我这女官是做什么的?”
陆魅挑眉:“嗯?”
白玉抬起眸子,看着他淡漠地道:
“女子在西狄皇朝有三种可封品秩,其一是内眷,其二是妃嫔,其三就如我是殿上一品女官,特封七品翰林,而殿上人就是皇帝陛下的殿上人,也就是说若按宫内的算法,我是正三品的婕妤。”
陆魅心中忽然一沉,有点不想听她说话,只是白玉却似乎没有打算放过他,竟正眼看着他,笑了笑:
“也就是说我是先帝陛下的人,你可明白我为何能这般步步恩宠,直上青云了,女人若是有点头脑再加上一些男人的宠信,那么要平步青云,是比男人要容易些的。”
“你”陆魅瞳孔微微一缩。
“你别忘了我出身军妓,女人该会的伺候男人的”琢玉看着陆魅苍白下去的脸色。
她却仿佛故意一般轻笑了起来,语速越来越快,只是话音未落,却忽然张嘴说不出话来。
陆魅收回手,面色微白地看着她:
“我从不知什么是生死之痛,所以也不觉得自己的生死可有多么难得,只这一次,我不想只是做一把最好的剑,我想试试长剑入鞘,只待现世安稳的感觉,督公是个很好的主子,我们都愿意交命,所以若非必要少我一把剑,总不至成大碍,可惜”
他露出个飘渺古怪的笑来。
“可惜,时不待我,我错估了你,错估了自己,所以今日陌路。”
琢玉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紧紧地咬着唇。
陆魅指尖慢悠悠地顺着她的脸颊,一路下滑,停在她的领口,露出个可笑的笑容悠悠道:
“我这等有今日没有明日的人从不欢喜前尘往事,何况我这人素来卑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总不把所有手段试完了,是不肯罢休的,而,你要恨我就恨吧。”
随后,他指尖一划,将她的衣领梭然挑开,一抹雪白瞬间露在灯光下,泛出极为美丽诱人的色泽。
琢玉瞬间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陆魅。
陆魅笑了笑,指尖却没有停,只驾轻驭熟地一路攻城掠地,精致的绣飞鹤青云宝蓝色的女官褙子,暗流金嵌八宝的腰带、天青色的琵琶袖云锦上裳
随着衣衫的一件件落下,她的脸色就越发的苍白一分,眼睛里的愤恨与长久压抑的恐惧就慢慢地显出来。
身体不知是因为空气里冰凉的风还是别的什么,即使被制住了穴道都无法控制那种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连我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都要破坏掉,为什么要和那个不男不女的恶鬼一样对我做出同样的事情
陆魅看着那暴露在空气里的莹白肌肤,他着迷又怀念地伸出手轻轻地掠过她胸口细腻的肌肤,轻叹了一声,随后一俯身扶着她缓缓躺下。
他瞥见琢玉的眸光,那么迷茫那么恐惧而迷乱,愤怒而凄厉
陆魅伸手取了手上的帕子,淡淡地道:
“这块帕子是你当年给我的,我曾遮了你的眼,让你看不清楚我的脸,所以这一次,我还是遮住你的眼,但这一次,我请你用心去看我的脸,再一次好好地看我,白玉姐姐。”
琢玉只觉得眼前一蒙,一道白色的柔软绸帕就落在了自己眼睛上,遮盖去她的眼泪与恨意,还有他的容颜。
白玉只觉得身上一沉,有炽热又熟悉的气息小心地吻上她柔软的、颤抖的唇角,只是她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
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玉姐姐。”陆魅低头在她耳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极轻地道:“你看清楚,现在在你身上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任何人,只是我,只是我!”
柔软的女子哭泣的轻吟与男子低低的喘息悄悄飘散开来。
一夜过去,琢玉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艳阳高照,秋日的阳光依旧刺眼,透破苍白的窗纸照在镜子上,有一种虚假的温暖。
她慢慢地起身,床边早已经凉透。
她尚且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听见远处的哒哒马蹄与鼓声,琢玉忽觉得的心头一阵烦闷。
不想去看镜子里自己面色苍白的模样,更不想再闻见房间里这种混合着男欢女爱之后特有的奇特味道,和他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
那仿佛在诏告着她的无力与愚蠢。
琢玉闭了闭,苦笑,这么多年,自己还是一样。
“来人!”
门外响起飞霞恭敬地声音:“琢玉大人,热水已经备下,可是现在给您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