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篱笆院。
相比于上午的媒婆扎堆,下午来的乡亲目的可就多了。
除了个别个没赶上趟、远道而来的媒婆。
大多数都是来找吴巍求职来了。
手里头还带着各种各样的礼。
如此一来,吴秀春这压力顿时就大了。
农村就是这样,凡事不涉及人情往来还好。
一旦涉及人情往来,那都得慎重,弄清楚,含糊不得。
即便这些人之中,有些脸生的面孔,跟吴家谈不上什么人情往来的。
可人家提着礼来的,应不应允的,总得有个交待。
收了,就要办。
办不成,就得把礼退了。
如此一来,秀春把礼和人对应记录清楚,就显得很重要。
得亏这些日子,假领子的生意,让秀春得到了不少的锻炼。
起码面对这十里八乡的,或生或熟的面孔。
咱得能张口说话招呼,让人进门。
进而问话套话,问清原委。
然后适当推拉,能推就推。
实在推脱不过的,再用铅笔头,落于纸面,记录清楚。
留待二哥吴巍回来,再做决断。
饶是如此,吴秀春依旧觉着脑子要撑爆了。
一天里来那么多人,说亲的说亲,说事的说事。
简直比卖假领子,招呼客人,还要累。
累就不说了,还把她做假领子这摊事彻底耽误了,只能今晚熬夜干。
不然明儿就得放空,没法赶集了。
这一忙,就到了下傍晚。
直到吴巍带着杨巧巧回到桃园村,篱笆院的人群还没散去。
远远地,吴巍还搁在村道上,就见自家篱笆院里,人头攒动。
心下一突,正要加速回去看看。
忽又想到,大黄似乎没叫。
应该没什么事儿,秀春应付的过来。
如此到了自家的路口,吴巍正准备拐下村道,忽然见着不远处那道身影,有点子熟悉。
当时,他就跳下了车。
把车子往杨巧巧怀里一塞,直奔过去道:“师父!”
没错,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吴家路口徘徊了半天的乔五爷。
那来回踌躇的身影,吴巍可太熟悉了。
只是这一声呼唤出口,才觉着不妥,连忙改口道:“乔师傅,你怎么在这儿?跟我到家里坐坐?”
说着话的同时,吴巍的一品梅就掏出来,散过去了。
乔五爷对于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称呼为乔师傅,多少是有些不习惯。
但一想到这小子如今在城里的出息,村里的名声。
托大叫自己一声乔师傅,似乎也没毛病。
接了烟后,乔五爷随手画了一个圈,解释得颇有些欲盖弥彰道:“我就随便转转,转到你家这儿了。你这是,刚下工回来?”
吴巍擦亮火柴,递上去道:“是,翟师……傅,也刚从咱们村口骑回去。”
乔五爷吧嗒吧嗒抽着了烟道:“他干得可行?”
“太行了!”吴巍当即道:“毕竟是乔师傅您的高徒,哪有不行的?”
这话顿时让乔五爷心里熨帖不少,连带着脸上有了亮光。
“我听说你不仅会看图纸,而且会自己画图纸,设计图纸?”
吴巍当即道:“会是会些,乔师傅。可我一人之力毕竟有限,这不今儿刚接的肉联厂厂房,图纸上我还有不少问题呢。要不乔师傅,你给我解答解答?”
说完,也不让师父有机会推脱,转身拿来了图纸。
乔五爷正好奇着这孩子图纸画什么样呢。
顾不上推脱,就已经瞧见了。
只是下傍晚的光亮,吴巍还能勉强看清图纸。
可乔五爷看着就费劲了。
吴巍见状道:“要不是家里人太多,我一定把乔师傅请到家里坐坐,慢慢请教。”
这话都点到这跟前了。
乔五爷也就不假思索地道:“要不,去我家?”
吴巍心里一喜,嘴上却道:“会不会太打扰了?现在毕竟是……”
话未说完,就被乔五爷打断道:“打扰什么打扰?走。”
吴巍转头对杨巧巧挥挥手,让她别等了。
然后一路跟着雄赳赳气昂昂的乔五爷,直奔乔家大院。
这还是他重生以来,头一回迈进师父家的大门。
久远的记忆和眼前的一切,渐渐重合。
师娘的慈爱,玉燕的美丽。
都让人感到一股愉悦的生活气息。
师父家里,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三钱盅和散酒,也安排到了位。
“大娘,我跟师父请教问题,可能来的不是时候哈。”
叫了一路的乔师傅了,现在改口叫师父,想来五爷也不觉着突兀。
程月娟一见吴巍真的来了。
也不管是亲自登门请老头子来,还是什么请教不请教的。
当即道:“来得正好,我再去多炒俩菜。玉燕哪,你去村部凉菜店拿俩下酒菜。”
结果乔玉燕没动。
因为正俩眼放光地看着吴巍哥,拔不出来呢。
直到程月娟叫了第二遍,乔玉燕这才回过神来,欢欢喜喜地去了。
乔五爷一瞧宝贝闺女跟过年似的那高兴劲儿。
心里一突:坏了,引狼入室了。
但这念头,也就是一闪即逝。
乔五爷很快就被手头的图纸,吸引住了。
堂屋悬吊着的日光灯管下,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套小洋楼图纸。
好家伙,这图纸画得真板正!
老四昨儿说得一点都不夸张。
不仅不夸张,而且压根没有说出这图纸的精妙之处。
这地梁、圈梁和构造柱的设计,不仅兼顾了房屋整体结构的需要,而且考虑了房型的分割需求,颇有一股子融会贯通的流畅。
乔五爷试着把其中几个构造柱换个位置。
细心琢磨之下,都不如这图纸上定的位置更好。
这小子,能做到这步。
才华近乎妖哇!
就在乔五爷内心暗自震撼的时候,支书婆娘连同隔壁四嫂的声音,隔着老远传来。
“他五婶,听玉燕说吴家那小子来啦,人在哪儿呢?快让我见见!”
程月娟打灶房里迎出来,心情有点复杂道:“小吴跟他爸请教图纸问题来的,你们别吓着孩子。”
支书婆娘直接一点都不装了,乐颠颠道:“丈母娘看女婿,只会越看越欢喜,我哪能吓着他?”
听得堂屋里的吴巍一头雾水,这屁股刚离了凳子,身子半坐半起的,都不知道该不该起身相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