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儿,简单。”
“苍不明”仰头向漆黑的天穹望去,眯起眼睛。
众人随其目光望去,却见那一片漆黑的穹顶,似乎嵌着几颗微小的银色光点,好似水晶宝石嵌在其中,又似夜空繁星点点。
“以神识触碰那些光点,自然可以出去。”苍不明道。
众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贸然动作。
沉默良久,陆仁甲道:“前辈在这里呆了十年,为何不试着离开呢?”
“苍不明”苦笑道: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外面那几头怪物,对于我这副分身上面的气息极感兴趣,之前在下试过几次,差点被吃,困于此地也是无奈。不过,既然本体已经突破了通窍境,在下也没什么遗憾了。”
陆仁甲继续道:
“不知出去之后,又该如何行进?不瞒前辈,我们几人在这城里困了几天了,一直找不到出去的路。”
“呵呵”,苍不明笑道,“出城这件事,我就帮不上忙了,毕竟苍某当初也是被追杀至此。真身那边或许知道,可我无法联系。”
乔玉巧束了束长伞:“却不知前辈这副分魂若是消失了,分魂的记忆可是会归于本体那边?”
“自然不能。消失了就是消散了,什么都不剩。”苍不明道。
众人沉默。
“呵呵,小友们何必这般脸色。分魂是我,本体也是我。我苍不明依旧是苍不明,正明宗宗主。在下这份分魂消失,对于本体来说不过是丢失了一份记忆罢了,不足为道。”苍不明呵呵笑道。
停了停,又道:
“若几位小友此番有幸脱离秘境,若见到在下那宗主本体,别忘了带一声好。”
众人皆点头应允。
沉默了一阵,老牛首先冲“苍不明”抱了一拳,道:
“既然如此,俺先走一步!”
随后抬起硕大牛头,凝起神识,触向穹顶的银色光点,几息后,身形霎时不见。
李远、陆仁甲、乔玉巧互相看了一眼,也分别冲“苍不明”抱了一拳。
“前辈保重!”
几人身影霎时不见。
庞大的石殿再次寂静下来,烛火摇曳,在四处石柱上留下晃动的影。
“苍不明”叹了口气,缓缓坐回禅椅,阴影如夜,将其缓缓吞没。
……
……
李远一个踉跄,定睛一看,自己已回到了外面的正堂当中。几副屏风依旧静静伫立,天光漏过棱角繁复的窗棱,洒在正堂的地面上,让熟悉了方前石殿昏暗环境的眼睛有些刺痛。
陆仁甲,乔玉巧,牛妖也顺利出来,几人呆在原地,平复了一下眩晕感。
“李道友,不知下面我们该向何处去?”乔玉巧抬手遮在额前,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望向李远。
李远挪步至窗边,却见日头有些西斜,似已过了晌午。
远处草木繁茂,屋檐林立。也不知这城主府究竟有多大。
而那鸟头人身的巨大怪物,还静静坐在远处的屋檐上,没有追击或移动的意思。只是其身形似乎又模糊变淡了许多,像是有层迷雾缭绕遮拦。
李远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从梦中玉隐会“借”来的气息,即将消散了的缘故。
时间不多了。
跨过门槛,来到院中,提了一口气,李远纵身而上,跃至屋檐之上。
这间议事堂比起周边大部分房屋要高上半截,站在屋檐高处,视线可以堪堪越过高墙与茂密的树木,观察四周庭院的布局。
古墙青瓦,回廊曲折。一棵棵榕树苍老而繁密的枝干延展着,将一个个庭院半遮半掩。阳光猛烈,似是将万物晒褪了色。
而那一座座残旧、杂草丛生的屋殿,上面隔三岔五,静静蹲着的,便是造成诸多诡异的源头:形态千奇百怪的不知名“诡物”。
更令李远心惊胆战的是:
或是被跃身至屋檐上的自己所打扰,四周那原本静静呆着的一只只诡异妖物,竟一齐慢慢转过头,似要望向这边。
它们要来了。
最后环视一周,李远纵身跃下屋檐,大声道:
“跟我走!”
陆仁甲等人并未多言询问,只是握紧兵器,紧紧跟上。
……
……
古墙,残檐,长廊曲折,亭房婉转。
破旧的青石砖,茂密的草木。
虽是盛夏时节,却无虫鸣鸟声,打破寂静的,只有众人疾奔的脚步声。
李远觉得自己似乎奔跑在一幅古朴破旧的画卷里。
那静静潜伏着的诡物,便是啃食着画卷的蛀虫。
若自己慢上一点,或走错一步,便将从这画卷中消失掉。
从此自己一路的辛苦修行,念念不忘的家人,无以报答的恩师银月,青苔山的道友们,还有那一直静静跟随在身边的那个名为叶婉的小姑娘,即将烟消云散。
“还有多远?”牛妖怒吼着。
“跟紧!”李远不及解释。
避开众多“诡物”的道路,只有一条,自己方才在屋檐上,算了很久。
在余光里,有些被触碰“领地”的“诡物”,已经无声跟了上来,它们的庞大而古怪的身躯,在自己眼中,却是变得更淡了。
好在出口不远了。
李远抬首望去,再绕过一座影壁,穿过十丈长廊,百阶石阶延展而上,一座三层残破塔楼,便在尽头。
比起其他屋殿,这座塔楼却是古旧残破的更多,哪怕用废墟残骸来形容,却也不为过。
可它没有“诡物”守着。
几人终于冲出最后一道长廊,拾级而上,直到塔楼那残破得只剩一半的木门前,才停下喘息。
李远最后望了后方一眼。
那些跟上来的“诡物”,停在长廊尽头,对自己等人眺望一会儿,似是不再感兴趣一般,缓缓掉头。
它们的身形,也终于淡不可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