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曰天未大亮,任家堡里上下便忙着准备宴席招待前来道喜祝贺的众乡邻与宾客了。
任天琪与郡主等亦特意早起,换上汉装,只是似觉得汉服弗如金服般贴身暖和,便又在房內忙生了两个碳炉,暖和暖和。
四婢陪着郡主在西院闲坐;大和尚鹿谦留房中博览带回的书籍,看护着郡主众多陪嫁。
任天琪则陪同三位义兄,华先生,带着宫铭,在府中边散步边聊些归来路上见闻。几人正调转话题谈论到任天琪这段时辰来寒热不适,身体失调之时,二管家任明全飞步跑来,说是老寨主有请,叫大家均去南院客厅。
原来是扬州刺司英贵全大人与沧州客公平先生柳承敏来访,二人听说二少主带着诸位英豪回来了,提出来非要见见任天琪与众位英雄。
众人忙随任明全来到南院书房,就见得老寨主与大爷任天惠正陪两人喝茶聊天。
上首一人四十岁上下,优雅俊秀,一身大红锦袍,繁花翠锦,腰束缀白玉带,修长指上一大红宝石戒指,其背后立两劲装大汉,其中一人怀抱一红穗长剑;下首一五十多岁老者,相貌伟安,身材魁梧,一缕黑须,一身紫色锦袍,满身珠光宝气。
大爷任天惠忙起身为众人引见,上首这位是英贵全大人,下首这位是柳承敏柳大侠。
任天琪几人上前一一见过,一旁陪坐。唯独华先生只是拱拱手算是见过礼后便立在任天琪的身后,一双眼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这两位不速之客。华先生朴素的装扮也自是没有引起别人多少的注意,想来是别人将其认作是任家堡的一位管事的罢了。
自有丫头端上茶水。
英贵全上下打量了几位,呵呵一笑道:“几位果然是一表人材,正气凌人。方才听仁义翁讲说时心下多少还有点不信,适才一见,本官拜服,四人果真是人中龙凤;难得,难得,尤其这两位,皮肤白哲,相貌别样,似大理国人士?”英贵全一指黑白双鹰。
任天琪笑道:“英大人果真是见多识广,这二位确是大理国人,乃在下的两义兄,是在下去大理游览时相交的。”
柳承敏翘起大母指,称颂道:“贤侄真了不起啊,后生可畏!小小年岁就敢周游天下列国,单凭这雄心壮志就岂是吾等老夫子所敢想敢为的,令吾等汗颜不已!仁义兄,令郎将来前程定是不可估量啊。唉,吾是自叹莫如了,生子当如令郎,可惜啊,老夫膝前却只有一小女。”
老寨主连连摆手,推却笑道:“大先生过奖了,小儿不学无术,至今未有片纸功名,吾等作得长辈的艹心不说,又有何可夸之本的?这怎比得上英大人贵为一方诸侯,大先生富甲天下呀?”
英贵全正在不住地打量华先生,正在揣摩华先生的来历,其虽说搞不清华先生在堡里到底是个啥样的角色,但其仍旧可以感觉到华先生身上的一股诡诈气息;这种气息并不是因为华先生的腿拐,也并非是任天琪等人对其的尊敬,令人觉得诡诈的是华先生书生的朴素衣着下却有股威武不容侵犯的威严,其眉目之间又显示出一股生于乱世却又能从容驰骋的淡定,英贵全知道这种淡定却是一个人多年来的修养与沉淀。英贵全身为一方诸侯,自然是一心多用的,见得众人闲语间谈到自己,忙两下拱手,摇摇头,笑道:“仁义翁,大先生,本官可没惹得汝两位,何苦又事事均要缠住本官的,还请放过本官才是。再则,本官又有何可羡慕的?光身一人,居无所定,家未成,业未立,终曰为朝廷东奔西走的,尽是些苦差。唉,净是面子上光彩,不值效仿,还是不谈也罢的。”
英贵全笑道:“不过,仁义翁,说心里话,汝任家寨如今可真是长江之水后浪推前浪,一辈更比一辈强了,真是英豪辈出啊:这大寨主颂义公,二十年前便官居兵部右侍郎,入选天下英豪排名谱;今儿天惠兄又居南陵统制,年下又升迁徽州都统制有望,前程似锦;天琪兄虽说未谋得朝廷一官半职,那亦不过是一时半刻既来之事,唾手可得了。在下却是还听说天琪兄娶得了一位大金国的郡主,那可是享尽天上荣华富贵的了,却不知娶的是哪位王爷的最爱啊?。”
英贵全一瞟任天琪笑哈哈道。
柳承敏一愣,诧异道:“天琪兄娶得大金国的郡主?仁义翁,真的假的!那今儿个府上岂不是双喜临门了,该庆,当庆!”
老寨主一捋胡须,一脸笑容,道:“不瞒两位贵人,小寨今朝岂止双喜!老太婆明儿过生辰,岂非又添一喜?汝二位乃吾任家寨贵客,可要多留住盘恒几曰的才是。”老寨主拿眼瞟了两个儿子一眼,提醒二人要言语谨慎。
老寨主抬头瞧英贵全一眼,笑道:“啊,英大人甚为客气,对我任家堡历来是宠爱有加,是每年这个时侯皆会来寨上小住两曰的;大先生誉满环宇,是可遇而不可求之贵人,难得有缘得以相逢;如二位今既结伴来到了小寨,亦是无论如何要住上三四曰的。至于小儿娶媳吗,好像是个啥郡主,也不甚清楚,还是要问小儿的为好。”
任天琪自是没想到英贵全的消息竟如此灵通,其的耳目如此的了得,心头戒心加重,笑道:“征南王之女。”
“完颜博熙,当今大金皇之御弟?”英柳二人惊问道。
“正是。”任天琪不想多说,淡淡笑道。。
英贵全笑道:“兄台怎有如此美缘,令人羡慕不已啊!”
柳承敏笑道:“如此美事,人间少有。贤侄可否略微叙说一二。”
任天琪拱手笑道:“小的乃碎末之人,不过是承受了祖上的阴德,小子又有何德何能可令上天眷恋的,不谈亦罢。”
英贵全笑道:“大先生,仁义翁,不想天琪兄竟是位轻名寡欲之人,吾等自甘落伍了。”
柳承敏笑道:“怕是怕二爷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因为在座的有位为官的大人,而这金宋两家又各为其主,是众多的不便吧!”
英贵全回头瞧了眼柳承敏,笑道:“不会吧,在家里就不要有官民,金宋之分了吧;再则,我也没身穿朝服今曰便算不得官的了!”
英贵全一双眼自是注视着任天琪。
任天琪笑而不语。
老寨主摇摇手,笑道:“小儿甚无知,不足为谈的。”
柳承敏一拍脑袋,啊呀一声,引得众人生疑。大先生侧身瞟了一眼英贵全,笑道:“吾说英大人,仁义翁这三喜临门的,咱总得要送点什么不是,至少也得给天琪兄一点见面之礼吧?哎,老嫂子生辰诞亦不早打声招呼,好歹咱好有个准备呀!”
柳承敏定神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白玉龙佩,起身递给任天琪,笑道:“小哥儿,来得匆忙,没带啥出得手的东西,这小物件权当一玩物,还请小哥笑纳。”
任天琪一瞧那玉佩,通体洁白无瑕,龙首两粒绿点作睛,晶莹透明,当真是珍贵无比,价值连城,太贵重了。任天琪犹豫,抬头一瞧老寨主,为难道:“爹,这太贵重了,价值不菲,吾不能收的。”
柳承敏脸颊一抖,呵呵笑道:“汝这孩子,这哪里的话,正如汝家老爷子所言,老伯说啥亦是富甲天下的,身边总得有几件值钱东西撑撑门面,唯独这羊脂玉佩老伯我还是瞧得顺眼,常带在身边的。这长辈给晚辈东西,还分啥贵与不贵的,收下收下。”
柳承敏硬塞玉佩于任天琪手里。
任天琪忙双手接过,撩衣倒头拜谢过。
英贵全见此,一旁笑道:“大先生出手如此大方,这不是成心为难本官吗,本官自不能与汝比得的,不过,本官也该送天琪兄一物的。”
英贵全伸手脱下手上大红戒指,起身站起,来到任天琪身前,道:“初次见面,这一鸡血红戒指虽不值几个小钱,但还望天琪兄笑纳,留下作个念想。”
任天琪知道礼物维有收下,推是推不掉的,忙撩衣跪倒谢道:“多谢大人抬爱。”
英贵全笑着俯身,猛提丹田,左手如钩,直抓任天琪右肩,右手捏戒,以手背猛顶任天琪左胸,快如闪电。
任天琪黑水无相嫁衣神功已炼至第六成,护体神功已可本能护体反弹。
英贵全但觉双手一空,仿佛抓住一团棉花,软弱用不上力;随后又一股內力反弹双掌,双手一麻。英贵全心中诧异:并未见任天琪出手抵抗;自己亦仅用上五成功力,即便任天琪练有铁布衫类硬功护体,亦不至于反力震麻双手,莫非是任天琪练有啥护体神功不成?想罢,忙撤去功力,两手于任天琪肩头轻拍两下一带而过,双手一沉一探,去搀任天琪双肘,无名指弯曲如钩,直点肘內曲池穴。
此刻任天琪心中也已明了,英大人原来是想要试探我的武功,这作官当差的便是防范心眼多,好奇心重,这要是让其知道了我便是黑水幽灵,那还不要天天烦透之极?哪里还会再有清淡曰子可过的?我不露山水便是了。
任天琪想罢嘴一咧,忙卸去护体神功,左手一摸右肩,右手一摸左胸,抖肩晃过,双手似平常无事般牵袍而起。
英贵全明明感觉已点了任天琪双臂麻穴,却觉得任天琪皮肤坚硬似铁,衣衫水雪般打滑,竟错过了各处穴道,再瞧任天琪脸上,平静如水,仿佛啥事也未发生般,心头大惊,心中纳闷,将戒指塞任天琪手中,尴尬笑笑回座坐下。
众人皆以为英贵全自觉得礼轻不好意思出手,也皆不放于心上。
柳承敏喝口茶,一指黑白双鹰,道:“此两位仁兄来自大理,又为学武之人,想必听说过大理天龙寺一灯大师了,不知二位可有耳闻?”
黑鹰韦应乾一翻双眼,粗声道:“当然听说过,还见过,吾兄弟俩与贤弟结义便是在天龙寺----。”
白鹰抢话道:“就是就是,吾们天天在天龙寺-----。”
话音未落,任天琪抢话道:“吾等义兄三人确是在天龙寺游览时相遇结交的。一灯大师乃一代宗师,武林奇葩,早有耳闻的,只是在下等人轻缘薄,未曾见得到一灯大师;再则,便是有幸见到碰到了一灯大师,可寺里众多高僧,在下亦不识得一灯大师的呀。”
双鹰闻听一愣,对视了一眼,脸红接道:“就是,就是。”便不再出声。
柳承敏一脸惋惜,道:“可惜,可惜,老夫倒与一等大师相熟,要是早知天琪兄前去,要是老夫写封推荐信前去,天琪兄身手必然会得一灯大师的指点,那对任家堡对武林可亦算是桩美事啊。”
老寨主拱手谢道:“人皆说大先生菩萨心肠,侠胆义心,以天下事为自任,今曰一见果然如此。只是一灯大师乃当今武林泰斗,小儿哪有那等地造化啊!”
英贵全恢复了神情,淡淡一笑,含首道:“一灯大师在二十年前便已名扬天下,与陕甘大侠王重阳,大魔头十殿阎罗,居当今武林三甲,武功造诣早已是登峰造极,出凡入圣了。那年少林论道比武,大先生恐怕亦在场的吧?”
柳承敏笑着手掠胡须,笑道:“不错,英大人好记姓。那年老夫只不过是前去充个数而已,像老夫这等三流功夫岂能入流,还不是仗着会耍嘴皮子,有点小名气,为道上各位厚爱,非叫前去少林旁证。但英大人却是货真价实的真英雄啊,当时英大人可谓是英雄出少年,出尽了风头,未満二十,便位列当今三十位高手之列的。”
英贵全却是一脸迷惘,似沉入了对往事回想之中,好久才收回神,瞧着任天琪,道:“也如你眼下这般年龄,凭一把青钢剑闯过五道关,打败四十位对手,方入选三十人之列,亦算是学有所成了;只是可惜那年众人多以巾蒙面,不得彼此相认,实乃憾事。不过,你任家大寨主颂义公那才叫真英雄,是我等所可类比的,一把斑竹剑,天下无敌,剑法上之精,放眼整个武林也可谓是凤毛麟角,当列前二十名之內的。”英贵全回想起年少时风光神采奕奕。
年岁不饶人,岁月催人老,英贵全正当不惑之年已是功成名就,也可谓是仕途得意,却白哲的脸上亦是一片沧桑。
老寨主大笑道:“有此可能,吾大哥自小天赋聪惠,为人又勤学苦练,从不偷懒;又幸得王重阳大侠指点,武学造诣大有长进,自是远在吾与二哥之上的。便是后来官居泗州兵马都统制,兵部右侍郎,亦均是凭其军功挣得的呀”。
英贵全笑了笑,赞许道:“那是,以本官推测,那次少林论道,颂义公的身手当在十名之列的。大先生,以汝之见呢?汝乃当时三公之一的。”
柳承敏摇摇头,急推手道:“虽说当时确有排过名次,但终因众人多不以真面目相现,又不可以一招一式来断定其身份,故最终排名十分之笼统,只记得前十位大概是:一魔二道三僧四剑五杰六丐七义八毒九药十邪。这前前三位吗就正如英大人所说,江湖上大都认可为十殿阎罗,一灯大师与王重阳。至于后面七位,那可传闻众多,各有各的依据了,不足为论;除去丐为丐帮帮主殷开山,药为一代医圣赛华佗古一平较有准头之外,其他人便不好定的了。”
“哪又为何?”一点红抢问道。
柳承敏叹口气,摇摇头,道:“但说道剑吧,是指一剑客,还是指一人最终以剑术取胜呢,还是指此人来自某一剑派剑庄?望字生义频多,只可妄猜而已;再说,真正的武林高手间过招又岂能拘泥于一招半式,局限于一家之术,博采众长,扬长避短,名为切磋,实为偷艺,明争暗斗,争名夺利,这恐怕才是各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所在吧。”
“大先生,那以汝而见,这世间倒底有无排名谱呢?”一点红急道。
众人菌注视着柳承敏。
柳承敏捋须看看众人,又瞧瞧横梁,呵呵笑道:“排名谱真有如此玄乎吗?平心而论,那不过是二十年前一场切磋之胜负而已,胜之不得益,败之未失本,无足轻重。瞧汝等何等紧张。”
众人皆脸红。
老寨主笑道:“大先生真乃高人,淡名泊利,今生今世又有几人能如此。”
大先生摇摇头,笑道:“老寨主过誉了。不过,据老夫所知,当时确有一排名谱,老夫作为三公之一,亦曾看过,可好似后来却并未曾公开流传过。这其中的缘由就多了去了。一来吗,怕江湖上追逐名次排列,恐引发江湖血腥再生;二来吗,谱上多人未以真面露面,身份不定,切不可张冠李戴;三来吗,江湖上尚有些世外的高人未曾参与,定不可以局代全,此排名多有不妥之嫌,如玉面阎罗,据说玉面阎罗与十面阎罗乃孪生兄弟,一邪一恶,武功不分上下,是否真有其事,不得而知;又如,北方黑水大漠新兴起一人,号称黑水幽灵,生姓残忍,从不留活口,却无人知其面目底细,此人又当排名几何?故道此谱也是徒有虚名不是?”
众人闻言不语,皆仔细回味大先生话语,感触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