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喝到月上枝头方息散去。庄中自是安顿众人住下。任天琪亦是多饮了几杯,早早睡下。三更天过,任天琪偷偷起床,推窗开了丝缝,见得外面浓雾起,心下大喜,忙穿衣取剑,推窗跳出,上了房顶,朝那小独院摸去。
尽管小院已戒备森严,见得起雾院中又加派了人手,任天琪还是很容易进得院去,朝着前面楼阁摸去。几个闪电起落,已身在楼阁前四五步,隐身于假山石后,可闻听得面前守卫来回走动脚步之声。
任天琪静心一听,前面似有五种脚步声,这就意味着对面有五名以上的守卫,不觉心下焦急。夜静,雾大,想要一举闯过对面五人或是一举击毙这五人,既要出手快又要干净利落不得出一点声响,那是决不可能的;更要命的是,这前后左右遍地皆有警戒,一担有所动静,就得前功尽弃,能否脱身那还难说。
任天琪正在左右为难,进退不得之际,想走心又不甘,想闯心头又没多大把握,伸手怀里掏出把龙须针,静待时机,心急如焚。忽听得身旁一阵碎步声由远而近,十分清晰。身前警戒卫士,亦闻声而动,包抄上来。任天琪自是伏地一动不动,心头不住疑问是何方高人也来探访。就听一人低声喝道;“口令?来者何人?”
一女子回道:“姑爷。在下晓云,奉小姐之命特来给老爷送点点心。”
片刻,有人笑嘻嘻嘴里吃着,道:“多谢小姐惦记小的们。云姑娘走好,老爷正在上面呢!”
想必是来人亦趁机给警卫们带些吃的,故而卫士们多相谢。
楼上一人低声道:“云姑娘,别忘了楼上我们哪!”
一女笑道:“都有的,你等下来拿吧!今夜雾气如此之大,哪有啥人会来的!”
楼下一人笑道:“就是,再不下来,可就没你等的份儿了!”
随即几声闷响,一阵脚步声响起,进得楼去,想必是楼上几人飞身下得楼来跑去拿吃的了。
任天琪抽出剑,一点脚,飞身上得楼榄,起腿跨过护榄,就地一滚闪过窗户。好在没见有人,忙寻得一横粱纵身跳上,卷成一团,藏在那横梁空间。
任天琪方躲好,就见得楼下飞上来四人,手拿点心正吃着,皆肩背长剑,边吃边四下查看。好玄的一瞬间!
此时眼下窗户一开,探出一人,正是西门远清,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吵啥吵,当好尔等的班就是,成天就知吃吃吃!”“噹”的一声,西门远清又关上窗。
外面四人一吐舌头,吓得连连挠头,忙四下散开。
任天琪藏在众人头顶之上五六尺处,慢吸缓吐,屏息透过屋中窗户射出的灯光向房里瞧去,只见得一女子正弯腰摆放着几样点心,西门远清正回身坐下,手端一杯酒,仰头一干而尽,又倒上満満一杯,仰脖而尽,如此连干了数杯。
那云姑娘摆好点心,自垂手站一旁,垂头而立。
西门远清伸手捡了几块点心放嘴里,又喝杯酒,抬头问道:“晓云,小姐咋还没睡?这都啥时辰了,还给老爷送点心来的?”
旁边那女子回道:“小姐近来胃口甚好,半夜里老觉的饿,这不,就多作了点吃的,怕老爷饿着,就派云儿给送来了。”
西门远清又吃了几块,拍拍手,笑道:“云儿,告诉老爷,姑爷对你家小姐好吗?说真话,不得撒谎!”
云儿惊道:“啊,老爷连这个亦已晓得了!”
西门远清笑道:“傻丫头,老爷是过来之人,岂会不知?”
云儿道:“云儿只见过姑爷一面,不敢肯定;但听老太太身边人说姑爷对小姐可好了,还在苏州买了田地房子。”
西门远清点点头,连声道好,起身笑道:“老爷我吃饱了,收起来吧,你也早点回去服侍小姐睡下。云儿今后可要多多用心,小姐现已是两个人了,吃不得苦,累不得,曰后我自会叫姑爷好好待你的!”
云姑娘自是面红得很,忙上前收拾桌子,半响又道:“老爷,这点心便给窗外几个大哥吃了呗!”
西门远清难得的好心情,点点头,笑道:“好,老爷就听你的。不过,老爷跟你说的话可不许跟别人说起!”
云姑娘答应了一声,端过点心,仰脸朝着屋顶一笑,朝窗口走来。
一见得那云儿面容,任天琪差点就没惊得掉下来,屋中云姑娘竟然是东方白的贴身丫头晓云,任天琪脑袋里顿时一阵轰鸣,只觉天旋地转,嘴巴惊张得老大,合不拢,口水亦掉了下来,碰巧掉到一走过来护卫脸上。
那人低声骂道:“这鬼天,好大雾气,水气真他妈重!”正要抬头瞧瞧上边何处滴水,这后面窗户“碰”的一声打开,晓云端着篮子探出身笑道:“几位大哥,快过来吃点东西!”
四人闻听忙抢上前,出手抢拿,伸头往里一瞧,西门远清正乐滋滋转身回得房去睡觉。
任天琪一见此时不走再亦没得机会,忙勾梁出脚点墙,人横着飞出,空中一连几个跟头,落地藏于假山后。
楼下几护卫闻听上面喧哗,一人笑道:“我说云姑娘,再带点下来呗,下面的弟兄还没吃饱哪!”
楼上一人笑道:“明天吧,下回吧,我们四位还没吃饱呢!”
众人和道:“就是,下次吧!”
任天琪躲在山后,听得晓云出来,忙随身跟上,跑出几步后,确信旁边没外人,忙现身轻声道;“晓云,别出声,我是你家姑爷。”
前面晓云停下,回身低声笑道:“奴婢早就知道是姑爷了,是小姐叫我来寻爷的,哪,给你点心吃,饿了吧!”
晓云见得老爷方才许诺,心下陡增对任天琪的爱恋,平添几份希望。方才收拾桌时,偷拿了几块点心藏怀里。
任天琪伸手接过,道:“小姐咋知我来的?小姐又咋到这里了,不是在苏州吗?”
晓云正要回话,冲过来一队武士,晓云忙笑道:“口令姑爷,我是晓云,奉小姐之命送点心给老爷的。我说你还不拿着篮子快跟我走,磨磨蹭蹭的!”
来人擦肩而过,瞧亦没瞧得任天琪一眼。
任天琪吓了一跳。
晓云道:“小姐正在爷房里等着姑爷呢,还不快回去?”
任天琪点点头,低头吃了一块点心,手一外指。
晓云笑着点点头,任天琪点地飞起,消失在大雾里。
晓云自怀里又摸出块点心,一口吃掉,瞧着任天琪远去方向一皱鼻,高高兴兴回去了。
回到房间,任天琪已是衣衫尽湿透,连打了几个喷嚏。
东方小姐果真坐在房內,又碰巧东方姑娘给带来了几件真丝內衣衫,任天琪连忙换上。二人分手虽没得几天,彼此心下却是仿佛已隔好久,心头无限思念。二人床上拥被而坐。
任天琪笑道:“小妹怎知我要去得那座小院的?”
东方白微笑道:“相公定是已见到晓云了不是?相公今朝一来,还未进得仙鹤湾就有人来报,小妹在旁碰巧听到了;小妹怕会被相公撞见,就与蕙姑姑赶紧出庄躲避去了。晚上回来,听说得你们仍正在喝酒不打算走了,就知爷晚上便定会出来打探的,这栖凤阁相公自是要去的了,故小妹就先问好庄中住宿安排;等到你们皆休憩了,小妹心下甚为不安拿不定主意,终就还是过来一看,见得相公不在,小妹心头就盘算着你必定是去庄中踩点了,就先回去叫得晓云借送点心为名前去瞧瞧。”
任天琪听了没啃声。
东方白垂首低声道:“相公就不生小妹的气,不怪小妹没说真话吗?”
任天琪爱抚着搂爱妻于怀,抚摸着东方白的长发,摇摇头,叹口气,道:“想不到你竟是三眼观音之女!”
东方白笑道:“爷是想说怎么会老子杀人如麻,女儿却如此不堪用,儿女情长,女不像父,是在骂爹爹吗?”
任天琪笑道:“爷岂敢骂得老丈人的,再如此便是大不敬了!”
东方白抬头幽幽道:“哎,爹爹是全不知晓的,此事眼下只有得晓云晓雯蕙姑姑与奶奶四人知道,爹爹要是知到了还不知会怎么样地大动肝火,爹爹的脾气好大好怀!”东方白抬起头,瞧了夫君一眼,道:“琪哥哥,你说爹爹会同意我俩的事吗?”
任天琪正想说西门先生已经获知一切了了,张口又止,方才见得三眼观音百般关心爱女儿,那亦是父爱使然,也许西门先生自有他装着不知的用意吧,故未点破。
东方白抬头莞尔一笑,道:“小妹本名西门云菲,自小母亲便早去,是奶奶一手带大的。所学本领亦是由蕙姑姑与奶奶传授。爹爹忙碌久在外,每两三月方回得家一次,故与爹爹关系颇为素远。去年年终才与奶奶搬得来此与得爹爹同居,得享天伦之乐。”
任天琪点点头,自四啥皆明白了,微笑道:“小妹乃已有身孕的人了,不是说好去苏州的吗,怎又回来了?”
西门云菲手摸长发,抬头瞟了眼夫君,抿嘴道:“小妹没去苏州,一来我此去如何开口向何家姐姐说得,说是我抢了她的男人?一来小妹亦想念相公,故而。。。。。。”东方白说着抬头瞟了眼夫君。
任天琪笑道:“不去便不去了,小妹可知道岳父大人平素在外作啥的吗?”
西门云菲摇摇头,抬头瞧着任天琪,笑道:“相公信吗?小妹确实不知,就连奶奶亦不晓得的,故而奶奶才同意搬来广陵的。”
任天琪点点头,知道有些事情确实是急不得的,容后再议,再说爱妻未必就啥事皆晓得的,拍拍爱妻,打个哈欠,笑道:“为兄困了,早点休息吧。”
东方白笑道:“爹爹不会是作啥不好的勾当吧?否则爷怎会盯上朱家庄!”
任天琪笑道:“或许吧。小妹不觉得老丈人一向行事诡密吗?小妹可知江湖如何称呼你父亲的?”
东方白摇摇头。
任天琪笑道:“三眼观音。”
东方白奇道:“三眼观音?是说爹爹平素乐于助人为乐吗?”
任天琪哈哈大笑,道:“是说令尊有双法眼,天下事无巨微,皆逃不出令尊法眼的。”
东方白惊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