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嘴的苦味混合着沙泥,令人反胃至极。
在今日之前,严娉婷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尝到泥巴的味道,如今尝了才知多恶心。
“严小姐可别吐出来。”
她又听见姜乐妍的声音在头顶上空响起,“就算难以下咽,你也得把它喝完,否则止不了腹疼,你回头又要来怪我,那我可不担责。”
严娉婷心中一阵憋屈,几次想要作呕,可当着公主与众宾客的面,又不能不喝。
毕竟姜乐妍当众说了这土方子能治好她,她若嫌弃倒显得她矫情。
人群内,姜怀柔把严娉婷吃鳖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骂,这猪一样的队友果然是不中用。
那碗泥巴药汤看着实在反胃,但姜乐妍既然敢端上来,那应该就是管用的,只是这药里面……真的有必要加上泥吗?
姜怀柔思索着,严娉婷忽然闹肚子疼也有些蹊跷,莫非是姜乐妍派人暗中下手?
这让她难免怀疑严聘婷桌上的菜被动了手脚,可偏偏姜乐妍刚才上来就说这公主府的饮食不会有问题,严娉婷许是在入席前就吃坏了肠胃,这倒让人不好提出去严查桌上的菜肴,毕竟谁都知道公主好面子,当众质疑府上的饮食无疑是得罪了三公主和瑄国公。
她自然是不愿意为了严娉婷出头的,严娉婷要么就自个儿去查,要么就选择吃下这个哑巴亏。
严娉婷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很快喝下了碗里的东西,又照着姜乐妍的嘱咐将碗底那些又干又苦的药材生嚼了下去。
腹部好像没那么疼了,而周围的宾客们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变化。
“严小姐这气色看上去似乎好了些,也不喊痛了,可见姜小姐这药是真管用。”
“我方才说过了,这土方子很快就会见效。”姜乐妍应了一声,又问严娉婷道,“怎么样严小姐,我没糊弄你吧?”
“的确好些了。”腹中疼痛减轻,严娉婷也不好当众扯谎,可心底依旧对药汁里加泥一事耿耿于怀。
众人身后,薛离洛不动声色地听着动静,眼底不由自主地浮上些许笑意。
而就在这时,府里的下人依照上官静沅的吩咐将大夫叫来了。
“公主,大夫来了!”
严娉婷闻声转头,见那大夫留着胡须,年过半百,深觉靠谱,且这人是公主叫来的,必定不会糊弄人,这般想着,她连忙朝大夫伸出手腕,“大夫,您替我把把脉,瞧瞧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姜乐妍见此,轻叹了一声,“看来严小姐还是有些信不过我,也罢,多叫一个人给你看看,也好让你安心。”
“这位小姐,您的脉象趋于平稳,没什么大问题啊。”大夫替严娉婷把了脉,见她脸色有些异样,不禁询问道,“您是觉得有哪儿不舒服吗?”
“在您来之前,这位严小姐腹痛难忍,痛得起不来身了,我家小姐看着不忍,便用土方子给她弄了碗药,吃下去已经见好了,那土方子瞧着有些难以下咽,但少疼一会儿是一会儿呀,要是等您来开药再煎药,那又得耽误不少时间了。我家小姐分明是一片好意,却招来严小姐的猜忌。”
银杉说到这,撇了撇嘴,似乎对严娉婷颇为不满,又问大夫道,“您是公主叫来的大夫,想必医术精湛,应该也听说过不少民间土方子治疗腹痛的事例吧?”
“土方子治病并不罕见,请问小姐刚才用的是什么土方子?”
“丹参、川穹、炙甘草……”姜乐妍念了一串药材名,而后补了一句,“因着煎药费时,我便省去了这一过程,用热水直接滚了药掺了一把泥土,这是从前母亲告诉我的土方子,母亲说当年外公征战时,手下常有将士腹痛,因着边疆苦寒,他们物资紧张,囤着的药材都是省着用,当时就有一位军医研究了用泥入药的土方子,还真挺管用的。”
大夫闻言,眸底掠过一抹思索,随即笑道:“小姐说得是,煎药太费时,若急于止痛,用土方子自然是可行的,如今这位严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也就用不着老夫了。”
姜乐妍方才报的药材的确没错,可最后掺上泥巴这点……属实是多此一举了。
他很快明白过来,这两位小姐八成是有恩怨的,虽然不知这两位分别是什么身份,可他听姜乐妍提到有个在外征战的外公,便知她是将门之后,他若挑出了她的错处,没准就得罪了一位权贵,她只是给人吃泥巴又不是下砒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顺着她的话说罢了。
严娉婷见大夫并未指出姜乐妍的不对,一时也无话可说了。
嘴里的味道令她恶心,她迫切地想要去漱一漱口,便站起身朝上官静沅道:“公主殿下,我方才有些失态了,我想去打些水整理一下仪容,先失陪了。”
“慢着。”上官静沅见她要离场,面色有些不悦,“姜小姐替你开了土方子治病,你怎的也不谢她一声?就因着那药难以下咽,严小姐你便把礼数给忘了吗?”
严娉婷闻言,面色僵了僵,而后转头看向姜乐妍,虽心有不甘,却还是挤出了一抹笑意,“我方才有些失礼,还请姜小姐莫要与我计较,姜小姐今日替我止了腹痛,改日我一定带上礼品登门致谢。”
“严小姐客气了。”姜乐妍回以浅笑,“母亲既然教会了我行医,我总该助人为乐的。”
上官静沅这才满意了,悠悠道:“既然严小姐已经没事了,大家就各自回席位吧。”
上官静沅才看了两场表演,自然是觉得不尽兴,严娉婷腹痛这一小插曲她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想着众人尽快归位,继续方才的乐子。
很快便又有一名贵女起身表演抚琴,而厨房为姜乐妍准备的百合银耳雪梨汤也端上来了。
姜乐妍喝完雪梨汤时,场地中央的琴声也停止了。
众宾客依旧很给面子地为抚琴的贵女鼓掌,等她退回座位之后,上官静沅看向了姜乐妍,“姜大小姐这会儿嗓子舒服了吗?你先前说喝过雪梨汤之后便能弹曲,本宫就一直惦记着你还有一场表演没展示呢。”
上官静沅看了几场表演下来,还是最喜欢姜怀柔的歌声。
能坐在她生辰宴上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无论是谁上来表演,只要不是太拙劣,几乎都能收获些许喝彩,而目前为止,也就开场的姜怀柔一曲结束之后众人给出的反应最为热烈,其他人的表演则稍显平淡了些。
她自认为见多识广,却还不曾听过姜乐妍弹奏的曲子,只从旁人嘴里听过姜乐妍擅长音律,她便很好奇姜乐妍能不能给她一点儿惊喜。
“能得公主的惦记,也是我的荣幸。”姜乐妍朝上官静沅莞尔一笑,“还请公主让人拿琵琶过来,我好给您献上一曲。”
上官静沅当即转头吩咐下人,不多时,一柄紫檀五弦琵琶便出现在了姜乐妍面前。
姜乐妍起身走到了场地中央。
宽大的披风遮掩了她下身裙子的缺陷,此刻她表现得泰然自若,心中也想与姜怀柔争一争三公主桌上的那块羊脂墨玉。
薛离洛望着她的从容姿态,心中隐隐也有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