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给侯爷添麻烦了。”
姜乐妍望着榻前的人,“我定会记着侯爷这个人情。”
薛离洛在软榻前的椅子上落了座,见她莹亮的眸子里满是感激,问她道:“你身边那个小丫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吗?让你这般费心。”
踏雪告诉他,这丫头体质畏寒,不宜吹风淋雨,这丫头自己就是大夫,她很清楚她今日这样冒着风雨会容易感染风寒,可她还是那么急不可耐地过来找他。
“银杉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了,我对她的信任,正如同侯爷对无痕那般。当然了,银杉没有无痕那样好的功夫,但在我眼里她也不差,她能够做到事事以我为先,我若要杀人放火,她肯定是帮我毁尸灭迹的那个人。”
“侯爷想必也明白,手下人最重要的是忠诚,咱们平时做事要有心腹帮着,若没了心腹,等于少了一条臂膀,能力可以培养,可若心术不正便不能让人安心,我看重的就是银杉对我的无条件服从,所以哪怕冒着风雨,我也要找最快的办法救她,我知道侯爷有这个能力。”
“此事对本侯来说的确是举手之劳。”薛离洛轻描淡写道,“可若是本侯不愿帮你,你会如何做?”
“那就只能去衙门捣乱了。”姜乐妍应道,“等待侯爷的过程中我就在思考,我可以尝试去拜访县官,二妹比我有钱,她给县官的好处必然是我给不了的,但只要我能接触到县官,就有机会能给他下药,计划虽然形成了,可后边会不会出意外也很难说,我正纠结着,侯爷便回府了。”
“所以……本侯若是再晚些回来,你大概就没耐心等了?”
姜乐妍轻轻“嗯”了一声。
“我去求大哥的时候,以为他会帮我,不料被他拒绝了。来侯府的路上,我也想过侯爷可能不会理睬我,可侯爷还是帮了我。”
薛离洛听出她语气中有对姜启轩的失望,亦有对自己的感谢,不禁轻挑了一下眉梢,“怎么,这会儿觉得本侯比你亲兄长还好?”
“的确比我亲兄长待我好。”姜乐妍毫不迟疑地接过话,“若有一个像侯爷这样的哥哥,大概什么委屈都不用受了。”
她说的是此刻真实的想法,可话一说完便有些后悔了,她与安庆侯相识的时日不常,他之所以帮她,大概也是看在玉清酒的面子上,她说他比自己亲哥还好,似乎显得有些刻意套近乎?
思及此,她连忙补充了一句,“侯爷别误会,我只是心下感激您,又气我那大哥愚蠢凉薄,这才拿你们二人做了比较,没有旁的意思,我大哥那点出息也是不配与您相提并论的,您就当我刚才没说过吧。”
薛离洛闻言,不禁觉得有一丝好笑。
这丫头还真是怪会说话的,夸他的同时还要解释一番,生怕他误会她想跟他攀亲戚。
不过她说得也正确,那姜启轩就是没出息。
作为尚书长子,又有六品官衔在身,帮自己亲妹妹去衙门捞一个受了冤的下人都办不到。
这厮大概是担心别人背后议论他包庇自家下人,但包庇的前提是真的犯了事,没犯事算什么包庇。他竟是那么信不过姜乐妍的眼光,唯恐沾上一丁点麻烦。
若这对兄妹从小就不亲也就罢了,可姜启轩是被姜乐妍的生母卫氏抚养长大,身份也由庶子转为嫡子,卫氏拿他当亲生的一样,按理说姜启轩该念着她生前的好,对姜乐妍这个妹妹爱护有加才对,怎么却跟猪油蒙了心似的,拿姜怀柔当亲妹子疼。
蠢货白眼狼的想法,果真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
“我这姜茶还是很不错的,这往后天气会越来越冷,侯爷要记得常喝,每回一小碗就行,防止着凉。”
姜乐妍说话时,双手一直捧着装姜茶的碗,碗里剩下的那一半姜茶还冒着热气,热意隔着碗传到掌心里,暖洋洋的。
“碗里剩下的赶紧喝了。”薛离洛说着,右手朝姜乐妍递出一物,“拿这个暖手吧。”
姜乐妍望着闯入眼帘的汤婆子,微微一怔,而后接了过来。
软榻前的椅子是侧着的,方才薛离洛坐下的时候,她并未注意他手上拿了东西。这会儿她把汤婆子揣在手里,可比茶碗热乎多了,一阵暖意迅速在四肢百骸扩散开来,汤婆子温度也合适,暖而不烫手。
她看向薛离洛,“侯爷只带了一个来吗?那您自己……”
“本侯不畏寒,不需要这个。”
薛离洛此话一出,姜乐妍不禁有些错愕。
他不需要这个,那他是知道她畏寒,专门为她准备的吗?
外人都说他冷酷,可她怎么觉着,他还挺有人情味的……
见她发呆,薛离洛淡淡说道:“踏雪是无痕的亲姐,也是侯府的大夫,在你昏迷时,她给你把过脉了,还给你扎了几针,她说你不宜受寒,便给你灌了这个汤婆子。”
姜乐妍回过神来,“怪不得,我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分明头晕脑胀,手脚也冷得很,我原以为这次肯定要生病了,没想到醒来时身体无恙,真是多亏了有踏雪姑娘照顾,回头我要好好谢她。”
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是隐约记得,一开始她冷得发抖,后边就不冷了,那时候大概是进了这暖阁,身上的寒意慢慢就散开了,再加上踏雪给她针灸,这才免去了一场病痛。
暖阁外忽有脚步声响起,房门并未紧闭,姜乐妍看清了来人正是无痕,连忙站起了身,“无痕你回来了!银杉她……”
“银杉被我暂时安顿在四方客栈,我嘱咐了客栈老板娘给她上药,姜小姐请放心。”
“上药?她受什么伤了?”
“衙门的人给她用了针刑,就是用比绣花针还要粗两三倍的针往手指头上扎,此刑罚不伤性命,却令人疼痛无比。银杉是以盗窃罪被抓,可衙役们审她,却不是问盗窃的事,而是问她知不知道姜家二小姐的园子为何被毁,都有什么人参与了此事。”
姜乐妍听无痕讲述着银杉的遭遇,眸底漫上一层寒霜。
果然,姜怀柔觉得在姜家对银杉无法动手,这才会挑在府外下手,一来进了县衙大牢没法溜走,二来县衙的人擅长审讯逼供。
“我赶到的时候,衙役们正要扎她的右手,那丫头也挺硬气,十个手指头被扎伤了五个,把嘴唇咬出血了硬是什么都没说。”
“多谢你把她带出来。”姜乐妍朝无痕道,“我这就去找她,我昏迷时受了你姐姐的照料,还没来得及谢一声,劳烦你替我转达一下谢意。”
她说着,又转头看薛离洛,“侯爷,我先告辞了。”
她正准备放下手里的汤婆子,却听薛离洛说道:“把这东西带走吧,放这儿也没人用。无痕,你领姜小姐去找银杉。”
姜乐妍急着去见银杉,也不和他客气,拿着汤婆子便跟无痕离开了暖阁。
两人才离开一会儿,踏雪便端着一盘点心进来了。
“侯爷,姜小姐人呢?”
“跟无痕见她的丫鬟去了。”
“无痕回来了?我都没看见他呢,他们这溜得也够快的。”踏雪嘀咕着,放下了手里的点心,“都没机会跟姜小姐多聊两句,唉,还想让她尝尝我做的点心呢。”
薛离洛有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你们二人今日刚认识,能有什么好聊的?”
“我自然是看姜小姐顺眼,才想多说几句话的。侯爷不也看她顺眼吗?否则何必对她那么好?又是帮忙救人,又是抱着来暖阁。”
“本侯帮她,是因为她能替本侯效力。”
“这样啊。”踏雪点了点头,“也是,姜小姐的确有些本事,所以侯爷,您今天管她要玉清酒的配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