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风见姜乐妍提起姜启轩时,语气似有讥诮,便试探般地问了一句:“姜大小姐对姜兄……”
“我自然是关心自家兄长的。”姜乐妍不紧不慢道,“多谢林公子告知我这些。”
林慕风朝姜乐妍强挤出一丝笑容,“姜大小姐客气……”
“林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他日我大哥再找你办事时,烦请告知我一声。”
“自然是不介意。”林慕风连忙应了下来。
到了这一刻他岂会看不出来,姜乐妍就是存心要找姜启轩的麻烦。
她向自己询问姜启轩在官场上的情况,十有八九是要给姜启轩添点儿堵……
“姜小姐想要在下办的事儿,在下都会照办。”
林慕风在冷水里泡久了,冷得身子直抖,裆下的刺痛感一阵接一阵的,让他整张脸都难受得有些扭曲,“所以姜小姐您看,您给在下的惩罚……是不是可以稍微减轻些?”
“等我做完了我想做的事情,自然会把解药给林公子。”
姜乐妍语气悠然,“我瞅着您过去那些年沉迷女色,似乎也有些纵欲过度,正好借着这段时间清心寡欲,于身心也有益。”
林慕风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清心寡欲……去他娘的清心寡欲!
他心中咒骂着,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埋怨来,只能朝姜乐妍说道:“今后姜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助的,可随时托人来给在下捎个口信。”
“那就多谢林公子好意了。”
姜乐妍估算着林慕风泡药水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从靠椅上起了身,带着画眉与银杉扬长而去。
她们所处的地方正是林慕风在城南的一处宅子,林慕风眼见着她们离开,连忙从水桶里爬了出来。
浑身又冷又僵,尤其裆下难受得很。
想到姜乐妍离开前说的话,他拳头紧握,朝身旁的随从们呵斥道:“还不赶紧去给我请大夫来!把这附近医术最好的大夫都给我叫来!”
他就不信,姜乐妍给他下的这药没人能解。
……
“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病症,敢问公子,近日胯下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林慕风听着大夫的询问,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说说应该怎么治,问那么多做甚!”
“老夫总要知道一下前因后果,才好斟酌着应该给公子如何医治。”
“我这是……”林慕风磨了磨牙,而后没好气地应了一句,“被药水泡的!本公子遇上了歹人,被扔进了冷水里,对方在水中下了一种不知名药物,之后就……成这样了。”
“请问公子,可还留有那种药水?”
林慕风转头指着身后的木桶,“就在那桶里!你自个儿过去瞧瞧。”
大夫走到木桶边,舀起水琢磨了片刻,而后道:“公子,这水中应当是有些许毒素,请恕老夫医术粗浅,不敢随意用药,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林慕风伸手扶了扶额头,朝身旁的随从呵斥道:“下一个!”
方才的大夫退了出去,另一名大夫进了屋里。
而屋外,六七名大夫还在排着队等候。
半个时辰后,房屋内响起一阵杯盏碎裂声。
“庸医!全是庸医!你们都是从哪找来的这些人,连一个会看的都没有!”
“公子息怒,这些大夫都是附近较为有名的,许是姜大小姐下的药太过刁钻,他们没见过,要不这样吧公子,这宫外的大夫看不了,这宫里的御医说不定有办法呢?”
林慕风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求助御医……的确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给门外那些大夫每人十两的封口费,让他们万万不要泄露出去。”
……
“小姐,这次的事……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主仆三人才回到了尚书府,姜乐妍便听画眉冲自己道歉。
“说什么呢。”姜乐妍见画眉低着头,有些好笑,“你该不会觉得,我和姜启轩的矛盾是你引起的吧?”
“若不是因为我被那姓林的看上,小姐与大公子也不会因此撕破脸。你们原本是可以互不相犯的……”
“错了。”姜乐妍反驳道,“这事要怪,也只能怪他没有给予我尊重,再说了,你以为我和我这位大哥如今还有多么好的情谊吗?并非每个做哥哥的都能像你大哥那般可靠。在做人兄长这一点上,姜启轩连黑鹰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见画眉依旧有些闷闷不乐,姜乐妍握住了她的手,“好了,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无论我和我这位兄长的关系最后闹到多么僵硬,都与你没有关系,我对他的不满可不只是这一件事,失望是日积月累的。”
见画眉依旧不说话,姜乐妍轻挑了一下眉头,“怎么,我刚才说的那些还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体谅吗?”
“从前我以为,除了大哥之外,这世上不会有人在意我的尊严了。”
画眉总算抬眸看姜乐妍,眸光中有些触动,“最初跟着小姐,是因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从不敢奢求能够从小姐这得到更多的东西,如今发觉自己受到小姐如此重视,我……”
剩下的话她不必说完,听者自当明白。
她深知自己卑微,可与姜乐妍相处的这些时日令她感受到了,她在姜乐妍的眼中似乎从来不曾卑微。
姜启轩说要把她送给权贵时,她的反抗是出于本能,因为她本能地抗拒且防备着除了大哥和小姐之外的所有人。
她和姜启轩说,若是小姐要将她送给权贵做礼物,她便会接受,这是实话。
从奴隶营里出来之后,她的性命就不再只属于她自己了,她能坦然接受姜乐妍对她的一切命令,也接受被姜乐妍利用。
可姜乐妍却为了她与姜启轩撕破脸……
即便早就知道小姐对手下的人极好,却实在没想到小姐能护短到这个份上。
这令她心中颇为触动,仿佛被一层温暖紧紧包裹着。
鼻头一酸,她连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她似乎许久没有这种想要落泪的感觉了。
“这眼睛怎么湿漉漉的呢?”
姜乐妍岂会不知她心下的感动,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好了,没事,你记着,你和银杉虽然是我手下的人,但我也将你们当做家人,家人自然是不能任由外人欺负的。”
画眉点了点头,“是,小姐大恩,属下永不会忘。”
“这会儿心情好多了吧?银杉最近新学了几道糕点,味道十分好,这会儿就在厨房里忙着呢,你可以去给她打打下手,这丫头平日里对你也十分关心,你若闲着无事也可以与她多说说心里话。”
姜乐妍说到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阿洛上次说,银杉做的珍珠糕和芙蓉酥很好吃,你们一会多做些,拿食盒装好,我明日带去侯府给他吃。”
……
翌日上午天气晴朗,姜乐妍带着薛离洛爱吃的点心去了安庆侯府。
还未走到薛离洛的卧房,姜乐妍的余光便瞥见一小团橘色从花圃里窜了出来,直奔她的脚下。
姜乐妍一低头,便看见脚边那只肥硕的猫蹭着她的裙摆,一副十分讨好的模样。
姜乐妍笑着弯腰将小梅抱起,小梅竟朝着身后的银杉喵喵叫了几声。
或者准确来说,是冲着银杉手中的食盒在叫。
“这小家伙鼻子这么灵呢?”银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食盒里装的是糕点啊,又不是肉,这还能引起它的兴趣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梅和寻常的猫不一样,它爱吃的东西不仅限于荤腥,口味随时都在变。”
姜乐妍给怀中的肥猫顺着毛,掌心感受着它毛发的顺滑,“要不你拿两块糕点喂它试试,看它吃不吃。”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一名侯府婢女走了过来,“夫人,侯爷让您去一趟暖阁,其他人不必跟着去。”
姜乐妍一听这话,以为薛离洛是有什么要紧事找她,便将手中的肥猫交给了画眉,“你们俩先陪它玩一会儿,我去见侯爷。”
说着,她接过了银杉手中的两个食盒,转头去往薛离洛的暖阁。
来到了暖阁外头,她直接伸手推门而入。
而她没有料到的是,这一推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氤氲雾气。
嗯?
这水汽……看起来倒像是有人在泡澡。
有了这一猜测,她连忙反手关上了门,下意识朝前走出了几步。
果不其然,她看见了屋子中央有一个浴桶的轮廓,有一道人影就坐在桶中。
“阿洛?”姜乐妍朝他唤了一声。
“来了?”薛离洛一眼就看见了她手中提着的食盒,“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珍珠糕和芙蓉酥,你上次不是直夸好吃吗?我这次又叫银杉多做了一些带过来,如今这时节,糕点保存个两三天不是问题,你慢慢吃,等吃完了我下回过来再给你带。”
姜乐妍说着,便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先出去等你,等你洗好了再叫我进来。”
说这话的同时,她心中也在腹诽着:这家伙,要泡澡还让人把她叫来做什么?即便有什么事情,也该等泡澡完了再说。
她正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听见他在身后悠悠道——
“阿妍这就要走了吗?不留下来观摩观摩?”
姜乐妍的眼角轻微抽搐了一下。
观摩什么?观摩他泡澡的模样吗?
真是的……这家伙莫不是忘了她先前和他说过,虽然已经有了婚约,但该遵守的礼节还是得遵守,反正离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
他这会儿叫她留下来看他沐浴,可别是又动什么歪脑筋了吧?
“反正迟早都是要看的,阿妍何必不好意思。”
薛离洛望着前方那道背对着他的倩影,忽然便是从浴桶中站起了身。
姜乐妍听着身后的水声,心中莫名一紧。
而薛离洛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在她的耳畔出了声,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阿妍……”
“你注意着点儿!”姜乐妍可不敢转头,朝他轻斥了一声,“我之前说过什么你都忘了么?在成亲之前咱们需要恪守礼节……”
“我当然没忘。”薛离洛接过话,“我不过是想让阿妍观摩一下我的身形,我可没打算在这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薛离洛说话时,已经将手扣上了姜乐妍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朝着自己扳了过来,“阿妍看看,为夫的身形是不是比那个姓林的好看多了?”
薛离洛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姜乐妍闻言,有一瞬间的怔愣。
听他这话的意思,他竟然知道她看过林慕风的身躯?
不对,她根本就不稀得看那个姓林的,之所以让那人脱去衣裳泡澡不过是为了修理对方,她那会儿只想着看那厮的笑话,哪里注意到他的身形什么样。
况且,那人的下身还穿着裤子呢!
姜乐妍撇了撇嘴,“你是从谁口中得知我逼着林慕风去泡药水?”
“画眉昨夜来找黑鹰叙话,我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薛离洛不紧不慢道,“她如今对你可是感激涕零,她和黑鹰说,你为了她的尊严跟姜启轩都撕破了脸皮,还帮着她教训了对她图谋不轨的林慕风,那厮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人道了。”
“黑鹰听着觉得稀奇,便询问画眉具体原因,画眉告诉他,你调制的药水能够令人不举,你们逼着那姓林的脱了衣服去泡药水。”
“逼着他脱衣服……阿妍,你还真是花样百出啊,你说你逼他去干什么不好,你要逼他做这个?你就不嫌脏了自己的眼睛吗?你都没有好好看过我的身子,就去看别的男人?”
姜乐妍自然是听出了薛离洛话中那浓浓的醋味。
“不是,你听我说,我当时就是抱着整人的心态去的,我压根就没仔细看他的身躯什么样,况且他还是穿了半条裤子的!”
薛离洛闻言,额头上的青筋都跳动了一下,“难不成你还要看他脱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