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我自然也是可以的。”
薛离洛轻声道，“只要阿妍高兴，想怎么着都行。”
姜乐妍不接话，仍旧垂眸看着怀里的猫，慢条斯理地给它顺着毛。
薛离洛见此，心道一句：看来这回是真把阿妍给惹恼了。
他正寻思着应该说些什么哄姜乐妍来搭理自己时，姜乐妍出了声，“许久没吃福源居的招牌菜了，还真有些想念。”
薛离洛闻言，凤眸中浮现一丝笑意。
阿妍这么说，便是要将小梅的事翻篇了。
他当即接过话，“福源居近日多了好几道新的招牌菜，明日中午我带你去好好尝尝。”
“时辰不早了。”姜乐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我也该回尚书府去了。”
薛离洛纵有不舍，也晓得以他们二人如今的关系不能待在一起过夜，便叫了无痕送姜乐妍回去。
姜乐妍回到尚书府时，将近饭点，她如同往常那样待在自己的房里看医书，直到银杉做好了饭给她端来。
姜乐妍一抬头看见银杉阴郁的脸色，不禁疑惑道：“怎么了这是？和谁闹矛盾了？”
“奴婢方才去厨房时，看见灶台边有些新鲜的牛骨，想给小姐炖汤来着，结果冬雨说那些是要拿去做火锅汤底的，那什么火锅听说是二小姐想出来的东西，老爷和公子们都很喜欢吃。”
“原本几根牛骨不值得奴婢跟他们置气，可奴婢离开之后，她们竟然在厨房里议论小姐您。”
银杉说到这，看向了身旁的画眉，“他们不知道画眉功夫高耳力好，即便我们走出了厨房一段距离，画眉依旧能听见他们的说话。”
姜乐妍闻言，看向了画眉，“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尽管小姐如今找了个不错的归宿，在这府中似乎仍然像是一个外人，只因小姐许久不去大堂吃饭了。”
画眉将听到的话如实相告，“如今时节越发寒冷，二小姐与老爷他们隔三差五便坐在大堂内吃火锅，而小姐您总是自己待在院子里一个人吃饭，下人们便觉得是您性格孤僻，太不合群。”
“那所谓的火锅，便是在桌子中央放上一个大汤锅，以肉骨汤作为汤底，而后在周围摆上一圈的食材，等汤沸腾了之后，便将食材陆续扔进锅里，烫熟后的食材沾上二小姐的秘制酱料，据说很是美味。不仅如此，二小姐最近还研究出了一种名为“奶茶”的饮品。因着芳菲阁的生意黄了，二小姐便有了别的想法，她想卖吃食。”
画眉顿了顿，道，“这些都是厨娘们议论的，她们都喝过二小姐亲手调制的奶茶了，她们言语间还未透露二小姐的新店要开在何处。厨娘们说二小姐聪明伶俐，又善于交际，对待下人十分温厚，难怪周围的人都喜欢她，她们夸二小姐的同时还不忘贬低您，说您若是有二小姐一半的亲和，老爷与公子们也不会更偏爱二小姐。”
“这些人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银杉不屑地冷笑一声，“不过是一点小恩小惠罢了，这么轻易就被收买，连自己身为下人的本分都忘了，要不是担心画眉暴露，我真想冲进去教训她们一番。”
想归想，她终究还是抑制住了冲动。
毕竟府里的人都只当画眉是个普通的丫鬟，不知她功夫高耳力好。
若是今日因着一时气怒，冲进厨房里跟人吵起来，那些人以后便不敢凑在一起议论，画眉也就不能轻易偷听到一些有用的讯息了。
“我当是什么事呢，不过就是捧高她贬低我罢了，这也值得你发火么。”
姜乐妍低笑了一声，“我以为你早该习惯了呢，姜怀柔进府都大半年了，她一贯会在人前做好人，大家对她印象好那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么？且他们说的也没错，姜怀柔的确聪明得很，有许多奇思妙想，即便我们讨厌她，也必须承认她的过人之处。”
细细想来，姜怀柔的本事还真挺不少的。
她颇有诗才，又有一副好嗓子，在美食方面颇有研究，就连做胭脂水粉生意也能红红火火。
若不是自己破坏了她的胭脂生意，她早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如今她的新店以出售美食为主，画眉口中的火锅奶茶，想必会出现在新店里。
很早之前她就听说过姜怀柔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美食了，如今要开店也不奇怪。
“话说回来，这二小姐不是在乡下生活了多年吗？究竟是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银杉在旁嘀咕了一句，“就像小姐您说的，她会的东西实在不少，也不知这些都是打哪学来的，乡下能有这么多本领给她学会吗？我瞅着她倒不像是乡下长大的，除了她那一手字实在难看之外，她也像是被大户人家精心培育过的。”
“唔，你所说的也正是我所疑惑的呢。”
姜乐妍垂眸思索。
她忽然又想到了前世死之前，从姜怀柔口中听到的那句话——
“单纯愚笨的古代女，哪能斗得过聪明绝顶的穿越女呢？早知道你会输，但真没想到你这么短命。”
穿越女……
她先前就派人四处打听过了，在江湖中究竟有没有一个神秘组织叫做穿越的。
可打听到的结果是没有。
如果“穿越”不是江湖中的一个组织，那或许就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能力？
在姜怀柔口中，她是“古代女”，她琢磨着这个词汇，古的意思大多指旧时、古板，代或许是时代、代替的意思？
姜怀柔莫非是在笑话她的古板么？
如果姜怀柔也是被什么人精心培育过的，那么琴棋书画也该都过关才是，何至于把一手字写得跟狗爬似的。
也正因此，她先前与姜怀柔发生争吵时，会笑话姜怀柔虽然才艺甚多，却有些上不了台面。
回过神来，姜乐妍朝眼前的两个丫头笑道：“行了，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反正我将来也不是要跟她们生活在一起的，他们嚼舌根，无损我的利益，跟她们较劲做什么，不值得。”
“奴婢也不是非要跟那些长舌妇计较。”银杉垂下了眼，长叹一口气，“奴婢只是有些不甘心，时常会怀念起从前夫人还在的时候，小姐与家人们是何等的和睦开心。”
“你也说了，那是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们才对我好。”
姜乐妍的语气毫无波澜，“父亲是靠着母亲才能前程似锦，而大哥与幼弟本是庶子，也是因着被母亲过继，才会拥有了更尊贵的身份。这些年大哥对待母亲的尊敬，或许只是流于表面。”
银杉怔住。
她没想到小姐如今竟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来，倒像是姜家人再也无法激起小姐心中的波澜了。
厨房里那些嚼舌根的人说，小姐像是外人。
小姐不在意她们这样的评价，是因为小姐如今也不把老爷和公子们当成是自家人。
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早已离心，平日的问候寒暄也不过是表面功夫。
“好了，他们吃他们的火锅，咱们吃咱们的，不是乐得清静吗？若是真要把我叫去大堂跟他们一同吃饭，我还懒得跟他们一起演呢。”
姜乐妍朝面前的二人笑道：“坐下来陪我一同吃吧，明天中午咱们还要去福源居吃招牌菜呢，侯爷说福源居又多了一些新的菜品，明日也让你们也尝尝。”
……
翌日，侯府的马车在午时前就到达了尚书府外。
姜乐妍听到下人的汇报，便带着两个丫鬟上了马车。
一行人抵达福源居后，姜乐妍与薛离洛上了天字一号房，无痕则是受到姜乐妍的吩咐，带着两个丫鬟到隔壁吃饭去了。
姜乐妍才坐了下来，薛离洛便将菜单递给她看，“阿妍，这些就是福源居的新菜色，我全都点了。”
“唔，看着都还不错。”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姜乐妍倚靠在窗台处看着大街上的繁华街景，忽然瞥见街边有两道熟悉的人影，不禁眯起了眼。
他们竟也路过了这附近……
“怎么了？”薛离洛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眼底不禁浮现一抹清凉的笑意。
那一蓝一粉两道并肩而行的人影，可不正是上官樾和姜怀柔？
“这阵子事多，我险些就把你家二妹这号小丑给忘了。”薛离洛嗤笑了一声，“之前你被端王派人捉拿，便是拜她所赐，这笔账我可是一直记着的。”
“解决了端王之后，我便想着什么时候寻个机会，把姜怀柔也解决了，只是她前些日子被你给整得身上长了癣，还被你的药膏灼伤了皮肤，便一直待在府中静养，她不出门我便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如今她既然出来了……”
薛离洛眸中溢出一丝阴寒。
姜乐妍转头看他，“你莫不是想派人在这大街上动手？可别这样急切，他们后边还跟着几名上官樾的护卫呢，这青天白日的，打起来容易造成民众恐慌。”
薛离洛笑了笑，“想对她下手，未必要我们自己的人来。阿妍忘了端王是怎么死的吗？多亏了你制的香料，同样的方法，咱们也可以用来对付你二妹。”
姜乐妍略一思索，道：“或许可以一试，不过他们二人在一起不好动手，得想法子把他们俩给分开。”
薛离洛不咸不淡道：“怎么，阿妍是不忍心见上官樾受伤？”
“他不曾害过我，我自然也没理由害他。况且他的功夫也不错，若是能把他引开，我们下手也能更加轻易不是吗？”
姜乐妍顿了顿，道：“我有个法子，或许能引开他。”
这一头的二人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街道上，姜怀柔与上官樾也颇为悠闲地交谈着。
“在家中闷了这么些日子，总算可以好好出来逛一逛了。”
姜怀柔朝身侧的男子说道：“此处地段繁华，茶楼酒肆甚多，若是把新店开在这，开张时做些优惠的活动，必定能吸引不少客人，樾哥哥以为呢？”
“你的想法应当不会出错。”
上官樾朝她笑了笑，“你看上哪个地段，告诉我就是了，即便那儿已经有人在做生意，我也可以让店主将铺子转让给你。”
“樾哥哥真好。”姜怀柔粲然一笑，“你今日应该不忙吧？除了看铺子之外，再陪我置办一些年货如何？”
“自然可以。”
二人正说着话，上官樾忽然听见身后的人群有骚动。
“可恶的小贼，站住！把包袱放下！”
男子的声音高亢而愤怒。
上官樾闻声，当即转过了头。
只见身后的人群中，有一蒙面的灰衣人怀中揣着一个包袱，脚下生风一般地在人群中穿梭。
那人身法奇快，一看就知轻功练得不错，而他身后，一名捕快模样的人费劲地追着他。
上官樾眯起了眼。
光天化日在街上抢劫，当真目无王法。
抓贼这事按理来说不必他管，可他见那名捕快落后了不少，以那小贼的脚力，两人的距离恐怕会越拉越远。
果不其然，那贼人见街上人多，道路不够通畅，索性踩着摊子直接跳上了房檐，屋顶上畅通无阻，他更是如同脚底抹油一般灵活。
上官樾心知再不追可能对方就逃之夭夭了，他转头吩咐护卫道：“你们看好小姐。”
姜怀柔岂会不知他要去抓贼，连忙拉住他的手腕，“樾哥哥，不是有官兵在追吗？”
“那小贼功夫甚好，寻常捕快追不上的，我既然看见了也不好冷眼旁观，放心吧，我很快便回来。”
上官樾话音落下时，身子已经掠了出去，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了姜怀柔的视线中。
姜怀柔心下腹诽，他怎就这么多事，像那种毛贼抓到了也不是什么功劳，顶多受衙门几句谢，这等麻烦事换做别人都懒得管，偏偏他上赶着要去做正义侠士。
同一时，福源居的雅间内，薛离洛见上官樾的身影愈来愈远，冷哼一声：“到底是多年的青梅竹马，连他会多管闲事都能猜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