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昀微微一怔,萨迪娅被红衣人拽出井口自半空抛下,幸得嵇昀急赶上前接住。
“咚咚!”
忽然间,只听两声鼓响,四下里骤然吊起数十个红皮灯笼,顿时把早已闭市的东市照得红光遍地。
嵇昀心知中了埋伏,身子后撤两步,把萨迪娅牢牢护在身前,抽剑在手。
“哎!”
一阵呐喊声起,街道两边跳出几十号人来,衣着分青、白、红、黑四色,每七人为同一等装束,足计二十八人。
嵇昀对萨迪娅道:“龙虎玄雀四宫都到齐了。”萨迪娅大惊:“又是九天教的冤家对头。”
其中有四人穿了玄色大氅和皂角金靴,十足头领打扮,分别是皇甫骧、贲翼、贾延锋和屠蚺,分列在嵇昀和萨迪娅前后东西四个方位,方才轻功卓著的红衣人,便是海昏弃徒贾延锋了。
皇甫骧操着低沉的嗓音问话:“你就是海昏派新任掌门,嵇昀?”
嵇昀剑眉横陈:“废话少说,是九天教的混蛋,就过来领爷爷的剑招!”
贾延锋端立在屋檐之上,如鹤栖梢,冷冰冰地言道:“死老鬼该不是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你这个小子?!”
“不传给他,难不成传给你这逆徒?!”
西天一角忽地有人截住话头,声音对嵇昀和贾延锋来说都太过熟识,循声望去,灰色大氅掩盖之下,一人催动轻功连越过数道屋脊,腾跃近前。
萨迪娅心头一紧:“该不是左成王又来了!”嵇昀却不胜惊喜:“是周师叔来了!”
来者正是周道然,他比之上次见面,身形又显憔悴羸弱,看样子身体中的剧毒果真十分磨人。
“死老鬼!”
说时迟那时快,不待嵇昀与周道然说话,贾延锋脚下轻点,呼啸着朝周道然头上飞来,周道然平地飞身,二人在半空中剑来剑往,撕斗起来。
“抓住他们!”
皇甫骧一声令下,喽啰们纷纷拔出长剑,向嵇昀和萨迪娅围攻过来。
嵇昀见这些人用的都是四尺多长的长剑,虽然说兵器界有“一寸长一寸强”之说,但是剑法讲求轻盈迅疾,剑身如此长,挥刺起来便有几分迟缓。而这些人使出来的招式不似一般剑法,似是融入了些横刀的刀法。
数把寒锋劈砍过来,嵇昀运起天机剑法,伴着铮铮当当的脆响,格挡、拆招、破招、进击,青锋拨转似流水行云,心神凝定如瀚海苍峦。
眼看嵇昀格挡击杀、张弛进退甚有法度,贲翼操着沙哑的声音,伙同白衣教众,齐声喊句“着”,登时摆出一个“虎”形阵法,贲翼踞于虎头,四个爪位各有一人,尾位占据两人,成阵之后七人剑法忽变,既相互掩映又彼此独立,剑风凌厉刚劲,犹胜利爪钢牙。正可谓:凛凛如猛兽担山,俨俨似恶虎生风。
嵇昀从未见过这等阵法,在潼关与叛军周旋,长安城中与葛从周、张归霸交锋,虽然都是以一敌多,然而枪来剑挡、见招拆招无不游刃有余。可今天应对的,却是借助虎形阵法加持的剑道高手,七柄长剑由此发挥出十数倍的威力,你若攻其首尾,四爪便一齐来向你冲刺,若只攻其一爪,首尾和余下三爪便来围攻,简直让人上下不得,左右为难,十分棘手。
眼看难以展开攻势,嵇昀只好荡开飞鸾剑,捏定天机剑诀变改海昏剑招以守待攻,一时间剑锋如百花、似千手,绵绵密密护住周身。
“好俊!好俊的剑法!”端立在右的屠蚺不禁惊艳羡叹,他身体瘦长,尖嘴猴腮,眉眼倒立如同鹰隼。
如此斗了半柱香的时间,嵇昀体力稍懈,而虎形怪阵中的七人相互掩映,攻守有序,竟无半点疲累。嵇昀自知单以剑法拆解,必然难破危局,于是大喝一声,剑传左手,炎气陡生,一番热浪沿着剑风呼呼击向四周。
“这臭小子的剑气怎么像着火了”
贲翼大惊,他见嵇昀剑法大变,从守势登时变作只攻不守,剑身隐约腾起一阵凌厉炎气,且脚下如凭虚御风,身体若脱兔飞鹄,在楼榭之间纵横腾挪,几次向虎躯冲撞过来。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人在生死存亡之际,要么心溃神散,闭目就死,要么坚定意志,修为更进一步。
他此刻所悟出的剑道正合杨楮所说的剑势,出招速疾,力道刚猛、机巧百变,虎阵七剑中尾部二剑最弱,嵇昀佯刺虎阵左前爪,引得其余人来拱护,这时忽而倒转剑锋,以雷霆压顶之势向虎阵的尾跟刺来,那一剑偏不依着“剑走轻盈”的剑性,只是力道极重,尽管虎尾那名剑客急忙出剑对招,然而终被嵇昀以强克弱,但听“铮”的一声鸣响,长剑脱手而飞,凶恶的老虎瞬间被断尾。
“呃——”
头上一阵惨叫,周道然抵不过贾延锋,跌下阵来。
“师叔!”嵇昀赶过去,护在周道然身边。
周道然朝贾延锋啐道:“混账,当年我就该打断你腿,一念之仁造成今天之祸。”
嵇昀甚感奇怪:“师叔,这个贾延锋?”
屠蚺道:“无知小子,在你面前的这位,是海昏派第五代弟子中的翘楚,算起来应该是你的师兄。姓周的糊涂掌门不识时务,将他逐出师门,现在是我九天圣教朱雀宫宫主,人称‘赤阳神君’贾延锋大人是也。”
贾延锋冷着脸道:“嵇昀,你我算有些渊源,尽管今晚我还是要杀了你,但在这之前,让我给你引荐下在场的几位仁兄,这位青衣兄复姓皇甫,名骧,青龙宫宫主,外号‘东皇太岁’,这位和你交过手的是白虎宫主“玉面凶神”贲翼,这位玄武宫宫主,人称‘九幽司命’屠蚺。”
屠蚺插话道:“哎!哪得功夫讲这些!嵇昀,屠蚺向你讨教几招。”
说罢,屠蚺挺剑向嵇昀当胸刺来。
嵇昀眼疾避过一刺,继而把飞鸾剑迎风抖动,倏而对着屠蚺的颈间冲刺过来。
屠蚺抖擞精神,劲力所至,手中剑发出“嘶嘶索索”声响,嵇昀心道:“原来竟是把软剑。”
屠蚺的兵器静如剑、动如鞭,迎着嵇昀的来处回刺过去,剑路蜿蜒,好似九曲连环,正是屠蚺独门绝技“真武剑法”中的一招“腾蛇乘雾”,闪瞬之间已将飞鸾剑缠绕包裹住。
嵇昀见屠蚺意在夺剑,索性顺势送他一程,借屠蚺拉拽的力道,左手化掌在剑首猛地击出,飞鸾剑如脱弦羽箭,冲着屠蚺面门夹风射来。
屠蚺未能料想,见剑锋猛然刺来,登时倒转乾坤,原地翻个筋斗,剑锋擦身而过。
嵇昀趁机闪到屠蚺身后,右手从空中扯住剑柄,挥剑横削过来。
屠蚺脚步后移,摆开前后弓步,右手握住剑柄,左手中食二指紧紧夹住软剑剑尖,把剑刃斜在胸前抵住飞鸾剑。二剑相交的瞬间,屠蚺手指运力将软剑折回,在飞鸾剑身上打个了结。“还想来这手...”嵇昀料想屠蚺这一举动仍然意在夺剑,便即刻运力要把剑抽出。
却不知,屠蚺这个结打得极有名堂,唤作“龟蛇锁江”,若是对手力道小些,对手的兵刃便能被一举夺过,若是对手使出蛮力挣脱,那么剑结一旦冲破,剑刃便在冲破之际向对手方位弹射出去,犹胜暗器飞刀,令人防不胜防。
于是,剑结冲破寒光陡闪,软剑向嵇昀双目刺来,嵇昀躲闪不及,额间被软剑划伤道口子,渗出血来。
“嵇昀!”萨迪娅关切着扶住嵇昀的手臂,他星目如电,抬眼死死地盯住屠蚺。
屠蚺见他眼神凶恶,气血喷张,不由得有了几分怯意。
“屠兄,你毁了小白脸的脸,当心他发飙啊!”皇甫骧怪声说道。
嵇昀剑传左手,陡然破空直刺而来,如迅雷闪电,屠蚺赶忙格挡,可飞鸾剑一则来去迅疾,二则夹带元气,屠蚺虎口被撞击地生疼,招架了七八招后,持剑的右手鲜血直涌出来,虽然顾不得虎口破裂的疼痛,但是血染剑柄,滑溜溜地便握不紧实,嵇昀长剑削来,屠蚺软剑脱手而飞。
“不打了!不打了!”屠蚺握住受伤的手腕,惊喊道。
嵇昀戾气未消,仍自挥剑斩来。
皇甫骧、贲翼见了,双双举剑来挡,贾延锋见嵇昀剑法凌厉,稍有不慎,便有死伤,急忙大喝一声:“浑天紫微剑阵!”
话音刚落,皇甫骧、贲翼、贾延锋、屠蚺四人立时后撤数尺,青白红黑部众们闻令也都小步极快地四散开来,把周道然、嵇昀围在中央,人人念念有词,个个依诀归位,嵇昀倾耳侧听,口诀念的是:
中元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其中,
大帝之座珠第二,庶子所居第三星,
第一号曰为太子,四为后宫五天枢,
左右四星是四辅,天乙太乙当门路。
左枢右枢夹南门,两面营卫一十五,
东藩左枢连上宰,少宰上辅次少辅,
上卫少卫次上丞,后门东边大赞府。
西藩右枢次少尉,上辅少辅四相视,
上卫少卫七少丞,以次却向前门数。
阴德门星两黄聚,尚书以次其位五,
女史柱史各一户,御女四星五天柱。
大理两星阴德边,勾陈尾指北极巅,
六甲六星勾陈前,天皇独在勾陈里,
五帝内座后门间。华盖并杠十六星,
杠作柄象华盖形,盖上连连九个星,
名曰传舍如连丁,垣外左右各六珠,
右是内阶左天厨,阶前八星名八谷,
厨下五个天棓宿。天床六星左枢右,
内厨两星右枢对,文昌斗上半月形,
稀疏分明六个星。文昌之下曰三师,
太尊只向三公明,天牢六星太尊边,
太阳之守四势前。一个宰相太阳侧,
更有三公向西偏,即是玄戈一星圆,
天理四星斗里暗,辅星近着开阳淡。
北斗之宿七星明,第一主帝名枢精,
第二第三璇玑是,第四名权第五衡,
开阳摇光六七名,摇光左三天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