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元峰,山脚坊市。
陆平安跟随男人在街巷之中穿行,最终停在一处破落的寒窑之前。
“娘,俺回来了。”
男人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功夫,破烂的木门就吱呀一声打开,有一老妇人推门而出。
“娃儿啊,有带仙丹回来吗?有吗?”老妇人不管不顾,径直走上前翻动起了男人的包裹。
在没有找到所谓的仙丹后,她愤怒吼叫:“仙丹呢?我不是让你去给我买仙丹吗,你这个不肖子孙!”
男人忍耐许久,听见这话实在是忍不住了,吼道:“娘啊,那是害人的,那不是仙丹啊!”
老妇人仍是愤怒,甚至于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男人怀揣着歉意,向身旁陆平安低声解释:“我娘以前不是这样的......”
陆平安点点头,表示知晓。
这老妇人明显已经是成瘾极深,成了一位瘾君子。对于这些人而言,亲情、钱财乃至健康,都不再是第一要务。
所谓‘仙丹’,才是他们最渴求的东西。
“老人家,先起来吧,我这有仙丹。”
陆平安掐了个法诀,手中果真是出现了一粒黑不溜秋的丹药。
这丹药并非实际存在,而是一个简单的幻术。
但老妇人只是凡人,又如何能够知晓?
她急切扑上前来,想要从陆平安手中夺走丹药。
可惜。
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陆平安的灵识便探入老妇人身躯之中,将她体内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我娘怎么样,仙师?”男人希冀发问。
陆平安却是久久不语,皱起了眉头。
这老妇人体内的情况无比复杂,其本身的病症根本没有缓解,甚至比起一开始要严重了无数倍。
而同时,所谓仙丹的毒性又不断蚕食着老人剩余的生命力。
如今,老妇人虽然看着健康,但实际上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
若不是‘仙丹’乃是用灵药炼制,其中还是带有几分药力。
恐怕,老妇人早便一命呜呼了。
“不妙。”陆平安摇头。
男人扑通一声跪下,不住地磕头,嘴里重复着:求仙师救救我娘。
陆平安叹息,病症其实都还算是小事,只需一颗回春丹,便能将其治愈。
但‘仙丹’之毒性,已经侵入骨髓,不是那么好根除的。
“爸粑,这个老人家体内有好多脏东西。”
陆平安袖袍之中传出软糯糯的声音。
紧接着,一只与陆平安面庞有七八分相似的小脑袋就探了出来。
这,赫然是先前聚元丹化作的小精灵。
也不知这小家伙先前躲去了哪里,袖袍像是有某种神异的空间,进去就找不到了。
“那些脏东西像是什么?”陆平安亲昵开口,他对这小精灵天生有种好感,一如小精灵对他那样。
小精灵想了想,瞪着大眼睛回答道:“不知道。”
陆平安被逗笑了,用手指摸摸她头顶呆毛,打算继续研究如何祛除毒性。
不过小精灵眼见老爹不理自己,顿时急眼,气鼓鼓开口:“我不知道,但我能将脏东西都消灭掉!”
“哦?”陆平安惊异看向袖袍。
小精灵扑腾着翠绿翅膀便从中飞出,降落在老妇人头顶。
紧接着,一股浓郁丹香从其身上散发出来,沁人心脾。
这丹药香气在小精灵操纵之下,融入老妇人体内。
不消片刻。
老妇人便吐出大口墨色污渍,猛烈咳嗽起来。
男人有些担忧地想要上前,但看到自己母亲气色渐好之后,也是停下脚步面露感激。
“累吗?”
陆平安摸了摸精灵的小脑袋。
“不累,爸粑。”
小精灵兴高采烈地转了个圈,邀功似地挺起胸膛。
怎么越听越奇怪?
我分明是条连女孩子手都没有牵过的单身狗,怎个就突然多了个女儿?
陆平安无奈扶额,教导道:“是爸爸,不是爸粑。而且,我不是你爸爸,称我哥哥便是。”
小精灵摇头,眼神坚定:“你是我爸粑。”
陆平安笑了,反问:“那谁是麻麻?”
小精灵一招手,从陆平安储物袋中取出那尊万药谷丹炉,认真开口:“这是麻麻。”
我和丹炉生了个女儿?
这说出去,别人该如何看我?!!
陆平安心中惊恐,赶忙将丹炉收回储物袋中,严厉开口:“不许再叫爸爸了,日后你需叫我哥哥。”
小精灵被凶了一顿,眼中顿时升起雾气。
陆平安赶忙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名字,那便跟我姓,就叫陆丹洋罢!”
小精灵得到了名字,顿时忘却先前训斥,高兴得转起圈来。
“我叫陆丹洋!”她这样说。
紧接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是陆丹洋!”
等到小精灵停止转圈,陆平安这才温声问起祛除毒性的细节。
陆丹洋思索片刻,最终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晓,只是生来就会了。
陆平安倒也没计较太多,只是心中决定下次好好观察。
两人交流完后,男人带着老妇走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或许是知晓我不喜下跪,故而行礼替代了吗?
陆平安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接着,他便又继续问道:
“且带我去寻那仙师罢,此人与我有过几面之缘,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个有这么大胆子。”
陆平安本以为,男人会兴高采烈地应下。
可没曾想,此话一出男人与老妇皆是为难起来。
“仙师,算了吧。”男人低声哀求,“俺最大的愿望就是给娘亲治病,得罪不起那位仙师啊。”
陆平安皱了皱眉头,反问:“那其他的受害者呢?若是不能除恶务尽,日后更多的受害者又该如何?”
男人嗫嚅一阵嘴唇,心中念头生出了几分动摇。
他是见过其他受害者的惨状的,所有吃多了‘仙丹’的人,都瘦成了皮包骨头,没了半分人样。
“儿啊。”
老妇拉了拉男人衣角。
男人怯懦便又再度占了上风,死活不肯再说出来了。
陆平安心中有些愠怒,但仍是耐着性子开口劝道:“你惧怕仙师胜过豺狼虎豹,但唯独不怕我,那是因为我仍旧认为仙人与凡人并无区别。
无非是一些凡人获得了强大的力量,而另一些并没有获得罢了。
你且带我去找那人罢,我定会保你一家老小周全。”
话已至此。
男人终于是答应下来,安顿好老妇之后,带着陆平安向坊市另一头走去。
行进约莫半柱香时间,两人便来到一处医馆门口。
而此处,常年围着大量凡人,皆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他们都是被‘仙丹’害了的可怜人。”男人解释说,“围在这里,就是乞求那位仙师能赐下丹药,让他们登上极乐。”
陆平安点点头,耐着性子观察着。
不消片刻。
一队奢华至极的车马,便从街道另一头驶来,排场十足。
待到车马停稳,最中间的车厢上有一贵气少年一跃而下,面色无比倨傲。
陆平安瞧见此人,眼神微微眯了眯,低声自语道:
“李巍,灵光一寸,灵窍天赋一品,草木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