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青与一微胖青年在广袤平原之上疾驰,她眼中重瞳异象浮现,整个眸子皆是银白。
“何添,你还行吗?”
少女看向身旁,那小胖子奔行这么久,已是气喘吁吁。
“倒霉,真是倒霉。”
小胖子何添又往自己腿上贴了一张神行符,愁眉苦脸地嚎道,
“我就知晓,碰上你这小祖宗准没好事。”
顾青青凤目一瞪,骂道:
“要和婉儿姐定亲的人是你!那小贼横插一刀,我这可是帮你出头。”
何添欲哭无泪,往嘴里倒入半瓶丹丸后,这才抱怨:
“青儿姐,青祖宗。
那叫横刀夺爱,再说了,我对孟婉真没兴趣,定亲什么的,都是我爹弄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婉儿姐不好看?还是,我不该帮你出这个头?”
顾青青磨牙,言语威胁道。
何添顿时缩了缩脑袋,弱弱辩解:
“可要是我不跟你出来,现在就是躺在我洞府之中,享受莺莺燕燕侍奉。
怎么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外门区,被那些贼子千里追杀?”
顾青青自知理亏,顿时不说话了。
似是心里委屈,小胖子又接着嚎道:
“如今这外门区已被大阵封锁,真人们又不知去了哪里,要是我把命丢在了这里,我那八十七房小妾该有多难过啊......”
“闭嘴!本小姐保证你死不了!”
顾青青听着心里烦闷,气鼓鼓凶道。
接着。
她施展血脉瞳术,瞪大重瞳向四周看去。
“走这边。”
顾青青一把提溜起身旁小胖子衣领,迈动大长腿朝着西北方狂奔。
两人越过大河,穿过梯田,行进速度极快。
走到岔路口,少女就运起瞳术指明方向,拉起小胖子狂奔。
可。
奔行许久,两人仍旧没能出去那外门区平原。
甚至。
连那巍峨壮丽、连绵不绝的青云山脉,也都隐藏在夜幕里瞧不见了。
“姑奶奶,真走对路了吗?”
何添哀嚎,他已是全身酸软,再也跑不动半分了。
顾青青也是面露疑惑,她天生重瞳,血脉之中又传承有瞳术,拥有破障、破法之能。
照理说,哪怕是结丹境的三品大阵,都拦不住自己半分。
但。
此刻碰上这笼罩外门区的阵法,为何便不好使了?
“我们不能停下。”
顾青青没有想出答案,她咬咬牙,一把抓起小胖子,再度奔跑起来。
在何添的阵阵哀嚎之中,两人很快朝着另一处方向疾驰而去了。
走后不久。
四道黑色流光便降落在两人原先位置,这四人有男有女,皆是年老到了极点。
可。
他们却并不显得虚弱,在其显露出的皮肤上遍布黑色法纹。
仅泄露出的丁点气势,任何人都能确定,这四人全是筑基境大修!
那领头的老妪,更是达到筑基境后期修为,实力强横无比。
“方向?”
老妪回首询问。
“东。”
其中一人低头瞧了眼阵盘,言简意赅。
“桃木园的乔老七那边呢?”
老妪又问。
另一人答:
“没有回信,估计折了。”
老妪叹了口气,声音嘶哑地絮叨:
“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
乔老七是练气境后期修为,怎会折在外门小弟子手上?
我族中血脉疫病由来已久,神纹越强者,便死得越快。
许多有结丹之姿的后生,甚至熬不到两岁。
但,大祭司代代改良药方,能抑制血脉疫病之影响。
这药方,给了我族在这大世之中挣扎的希望。
可。
偏偏二十年前,我族唯一的结丹真人发了疯,非要去探那秘境。
结果刚回族中,便身死道消,只留下一卷三品丹方,说是能根治血脉疫病。”
身后老者都是不语,沉默矗立在原地。
老妪接着讲:
“三品丹方啊,放眼南荒能炼制这等灵丹妙药的,不出五指之数。
那青云宗允诺,只要我族效命二十载,便开炉炼那宝丹。
可。
又偏偏是时间将至,我族血脉疫病却陡然加剧了。
神纹开始啃食我们的血肉,化作养分。
仅数月,我族便有十分之一族人去见了祖巫。
恰又是此时。
另一能炼制此丹的金池门又找了上来,要我族为其办事......”
老妪面容悲苦,声音都颤抖起来,她停顿了许久许久,才继续道:
“太巧了啊......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
身后一人张了张没牙的嘴巴,低声劝慰:
“就算此事不成,后辈们也分散送了出去。有那五枚宝丹在,后辈便有五位能摆脱血脉疫病。我巫蛮影族还有一线生机。”
“外门区的各个阵眼占住了吗?”
老妪没再接话,问道。
“绝大部分都已占下,就差三个方位,便可布成这大阵。到时,纵然结丹真人亲临,也需数日才能进入。”
有老者看了看阵盘,答道。
老妪点点头,没再言语,她布满褶皱的皮肤上亮起神纹,朝着东方腾空而去。
...............
桃木园。
陆平安让仆役们挖了个坑,将老掌事的尸首暂存后,命所有人聚集在自己洞府的周围。
其他屋子都被先前那老头点着了火,已是一地灰烬,没法住了。
外门弟子的洞府又太小,根本没法容纳这么多人进入。
且。
如今外门平原上硝烟四起,混乱丛生。
谁也不知下一刻,会不会有新的敌人打来。
年老掌事死后,药园仆役还有十九人。
其中,男性占多数,都时值壮年。
除去重伤的李二牛、年岁尚浅的福财,以及两位女性。
药园仆役中仍具战斗力的,还有十七人。
他们虽并未踏入仙途,可日日夜夜打磨气血、吞吐日精月华,多多少少算是一份力量。
仆役提起平日操劳农事的叉子、斧头、锄头,两两一组,警惕地围在洞府之外。
女人和孩子在里层,男性们在外层。
陆平安则是端坐在静室之中,一边恢复体内真元,一边放出灵识观察四周。
“二牛哥,我饿了。”
福财扯了扯李二牛的衣袖。
但却无人回应,这个壮得跟牛一样的憨货受了重伤,此时已服下伤药,沉沉睡去。
“姨姨,我饿了。”
福财又扯了扯身旁陈婶,眨巴着水灵灵大眼睛。
陈婶叹了口气,强打精神笑道:
“娃娃啊,忍一忍,明天就有东西吃了。”
福财哦了一声,转而又接着说:
“为什么要等明天,掌事爷爷说每天太阳下山的时候就有东西吃了。”
陈婶侧过脸去,解释道:
“掌事已经死了。”
“什么是死?”
福财问。
他年岁太小了,又天资愚笨,根本理解不了什么是死亡。
“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听不到了,也摸不到了。”
李二牛听见身边动静,醒了过来,向福财这般解释。
“可掌事爷爷就在地里,跟那庄稼一样,能看见能摸着。你也会死吗,二牛哥?大人呢,大人也会死吗?”
福财又问。
李二牛不答,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最终。
还是陈婶在福财追问声中解释:
“人死了就要被埋掉,活着的人啊,就再也见不到他喽。你二牛哥会死,我也会死,至于陆仙师,我也不晓得。但,我当了这些年仆役,服侍过的仙师已有三位了。”
讲到这个份上,福财总算是听懂了,他先是蜷缩起小小的身子,害怕得直发抖。
随后,他想到终有一日,再也见不着掌事爷爷、二牛哥、陈婶,还有那位温和的大人。
不由得把小脸蛋埋在自己胸口,呜呜地哭起来。
热乎乎的眼泪在他面庞上流,哭着哭着,便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