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郊。
楼船散发仙光,转瞬突破阵法,飞掠而过。
陈尚矗立船首,狂风凌冽而来,将他的衣角吹得咧咧作响。
风中,腐败的腥臭味夹杂着湿润血气,令人无比作呕。
陈尚向下看去,京都城内遍布血水、碎肉。
还有某些黑褐色的不知名脏器,歪歪斜斜挂在房梁上,门框上,石凳上。
楼船一路飞掠,京都城内寂静无比。
没有人声,也没有鸟兽声。
甚至,连植物生长的声音,也全然消失不见。
只有心脏搏动般的震颤声,一声接着一声,沉闷如鼓点。
“呕。”
船舱中的两位弟子瞧见下方惨烈景象,顿时吐得稀里哗啦,面色苍白无比。
陈尚看了看京都惨烈之景,又看了看身后两位宗门子弟,摇了摇头。
宗门弟子如今还是太缺乏历练了,一如灵机充沛之地生长的灵植。
光有一身修为实力,却还是缺了几分从泥泞中杀出来的血气。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罪他们。
总有一日,这些年轻一辈也会成长,成为宗门的中流砥柱。
陈尚不再看那两个弟子,扭头看向城中某一方向。
那里,是城中震颤声的来源。
随着震颤声愈发急促,整个大地也都震动起来。
“龙脉之气?”
陈尚见此情景不由得面色一变,他伸手朝下虚抓,沛然真元扫过一大片空间。
果然,手中有丝丝缕缕玄黄之气浮现,淡淡的,只是勉强能瞧见。
这些玄黄之气,哪怕是被真元束缚住,也仍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左冲右突地想要飘向某个地方。
“妖邪好胆!竟敢来毁我地脉,偷我如此多龙气!”
陈尚目眦欲裂,心中愤怒到了极点。
这玄黄之气乃是地脉所生,珍贵无比,又至关重要。
一域地脉,需要温养千年,才能生出些许龙气,改善此域灵机。
若是地脉断绝,龙气消散。
这地方轻则天灾不断,万物凋零。
重则灵机断绝,化作一片死地。
何为一宗一族之根基?
灵石?
功法?
大能?
这些虽都重要,但仍算不得根基要害。
只有地脉,才是所有种群势力都最为看重的东西。
有地脉之处,才能生出灵窍子。
一方大宗仙族,也才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
而地脉通常隐藏极深,在地下不知多少里。
除非有堪舆地形之术,否则断然无法发现。
且地脉勾连大道天机,若是随意破坏,任何修行者都要付出极为惨重之代价。
当然,妖邪除外。
这些鬼东西不知是从何而来,似乎全然不受大道天罚约束。
但,妖邪大多浑浑噩噩。
别说堪舆之术,它们连龙气为何物,也都不甚知晓。
“这妖邪,是如何会这堪舆之术,又是如何掌握抽取龙气的技巧?”
陈尚看着四周龙气飘散,心中愈发焦急,催动着那楼船飞速向前。
“执事师叔,发生什么事了?”剑峰的内门弟子乌恒感觉到速度加快,探出头来,干呕着询问。
陈尚却是面色阴沉,毫不客气开口道:“你二人先进去,若没有我的指令,万万不要出来。”
说罢。
他也不等回应,便伸手在腰间一抚。
沛然真元勾动空间,一柄雕刻着蛟龙花纹的灵剑自虚空中浮现。
这剑刚从乾坤袋中降临现实,便自动发出阵阵嗡鸣,仿若是有蛟龙咆哮。
一时间,楼船之上的仙光都被锋锐剑芒压制,变得黯淡了许多。
船舱中的二人更是感到一阵呼吸困难,纵使有阵法抵御,那灵剑溢散的煞气,仍远非他们能匹敌。
“陈师叔……”剑峰内门弟子林观云率先撑不住了,他本就是剑修,对此类感知最是敏锐,口鼻渗血,呼吸困难。
那乌恒也没好到哪里去,已经是跪伏在地,大口喘息。
一张憨厚黢黑的面庞,都煞白起来。
陈尚也发觉这一点,心中知晓,这柄威能足有结丹初期的灵剑乃是闹了脾气。
他赶忙又是一抚腰间,从乾坤袋中取出大量精金,恭敬呈到那灵剑前,垂首开口:
“兹青云弟子,遇灾祸之事。愿供奉精金数十,以求灵剑庇佑!”
这话一出。
那烛龙剑才慢慢平稳下来,倨傲地绕着船上三人飘了一圈,这才滴溜溜地悬浮在船头。像是孩童吃零嘴一般,一块一块吞食精金。
陈尚见此,总算是松了口气。
青云宗贵为一方大宗,底蕴深厚,灵宝众多。
其中大多器灵都性情温和,可唯独就着烛龙剑,仿若皮糙肉厚的熊孩子一般。
在宗内大修手中的时候,便是无比乖巧,任劳任怨。
可到了修为低的修士手上,它那不存在的鼻子都要飞上了天。
若没有好言好语,好酒好菜,那是一点也请不动这尊大神。
至于告状?
嘿,以前还真有小修士干过这事儿。
结果这灵剑记仇无比,当晚便飞去那告状小修的洞府,给他后庭雕了个花。
自打那时起,便无人再敢乱说话了。
这烛龙剑,也是愈发嚣张起来。
不过。
这灵剑威力也确实是绝伦,有它坐镇,任何人都也放心了几分。
楼船就在陈尚的思绪中飞掠而行,仅仅弹指一挥间,便横穿大半个京都城,距那声响发散的地方,估摸只有几里地。
此处玄黄之气更为浓厚,虽仍是颜色浅淡,可基本已能看清形体。
“那该死的妖邪,恐怕是离得不远了。”陈尚恨恨开口,催动着楼船又快几分。
伴随震颤声愈发清晰,同时传来的,还有声嘶力竭的怒吼。
“争渡,争渡啊!”
陈尚面色微变,心道:
这鬼蜮之中,怎的还会有修士。
他再用灵识一探,那震颤之处的气息共有两道,一强一弱。
弱的那一道,只是堪堪接近练气中期。
但其气息纯正,乃是修得正统练气之道。
而强的那一道,随着震颤声,在不断增强。
此刻,已然到达筑基巅峰。
这一道气息虽强横,但其内却是充斥着腐败诡谲。
显然,是京都惨案的罪魁祸首。
“你二人留在船上!”陈尚沉声开口,而后看向一旁灵剑,恭敬抱拳道,
“还请灵剑为我护法。”
烛龙剑哼哼唧唧地转了几圈,嗖一下飞没影了。
这意思,似是它要直接去将那妖邪料理了。
陈尚无奈,只能踏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追逐而去。
随着愈发接近,他听见那震颤声愈发激烈,一股隐晦的气息也悄然浮现。
这气息的主人似乎受了重伤,本应在筑基后期的气势,陡然便衰弱到了勉强筑基的地步。
“不愧是结丹灵宝,竟如此之厉害,三两下便要将那妖邪打杀了。”
陈尚不由得赞叹起来,心中感慨非常。
感受着那妖邪气息不断衰弱,他的速度也放缓了几分。
他可知晓,那烛龙剑最喜逗弄猎物。
自己这般慢悠悠过去,还能给它留点兴致。
陈尚飞得愈发近了,那怪物的气息也从开始时,随着震颤声不断增强,变到几乎微不可察。
最后,像是虫豸消亡一般,彻底消散了。
少顷。
陈尚终是飞抵了那处位置,可,事情的局面仿佛与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那霸道强横的烛龙剑,此刻竟躺在数十尺远的地面上,剑身微微发抖,却又一动也不敢动。
而气息最后消散的位置,一个剑眉星目、身披血袍的青年笔直矗立,宛若从九幽黄泉之中一路杀出来的谪仙。
而在那青年手腕上,绑着一盏他无比熟悉的青铜提灯。
此刻。
那盏提灯正与晨曦辉映,上边青云二字,散发着柔和光芒。
“这是……什么鬼情况?”
陈尚情不自禁呢喃开口,面上浮现出无比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