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清早，孟凡羽如往常一样来到呼唤陈凡下来吃饭。
吃饱喝足完事之后，孟凡羽很罕见地露出严肃表情，看着陈凡由于在海上漂泊多日，开始冒出胡茬儿的微青下巴：“刚才杨老大发现了一艘商船，你要不要参加？”
陈凡正坐在小凳上检查弓弦有没有受潮发锈，听到这句话后转过头来，蹙眉看向孟凡羽。
沉默很久后，陈凡认真做出回答：“咱们和还海盗，还是有些区别的。
人家讨一口饭吃，和过去的我们也差不了多少，都是拼着命才能继续在这片汪洋大海上活下来，既然这样，还是别折腾人家了。”
孟凡羽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拍打着陈凡的肩膀：“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在海上这些天，东西都有缺失的，好不容易遇上一艘商船，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买点什么。”
陈凡在心里松了口气，思索一番后摇摇头：“该有的东西我都有，手头也没什么想卖的东西，除非商船上的东西比我从曹金烈手里拿到的这把弓还好。”
“那肯定是没有的。”
孟凡羽一摊手，
“曹家可是豪族，你以为走运碰上的商船会有更好的东西？那种商船可是有一批舰队做护卫的。”
听完这句话，陈凡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想法了，开始用手指测试每一根羽箭的平直程度。
孟凡羽也不再废话，起身去和杨闯汇报。
很快，楼船便赶上了前方的商船，戴着斗笠幔纱遮住脸的老板似乎有些害怕，但在得知杨闯等人的来意后松了口气。
随即，船上的人便喜笑颜开地做起生意来。
检查完羽箭，陈凡遗憾地发现有少数羽箭的箭杆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弯折，大概是因为海上潮气太重，导致木头做的箭杆开始出现形变，或者干脆就是因为这部分羽箭是从尸体和甲板上回收回来的，箭杆变形也就很正常了。
从小凳上站起身，陈凡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身体，刚准备四处巡视一番，就看到不远处孟凡羽和大舌头正把三四位哭泣的女子往商船上送。
眉头皱起，陈凡忍不住来到孟凡羽身边，低声询问起来：“怎么回事？”
孟凡羽已经见怪不怪了，双肩一耸：“这不是快到秘境了嘛，船上的这些女人就没什么必要留着了，杨老大担心被她们拖后腿，让我把人先卖出去，等回到黑礁岛再去买。”
视线扫过那些哭得梨花带雨，模样狼狈不堪的姑娘们，陈凡沉默片刻，拿出一袋银子：“那我出钱，把她们买下来。”
随后，陈凡无视了孟凡羽惊讶的劝阻，大声朝戴斗笠的老板喊到：“船家，这些人我买了，这笔钱麻烦你把她们送到大正去，寻个好去处。”
说罢，陈凡一抖手，满满一袋银子就落入了老板的掌心。
“哎！哎，陈凡，你这是干什么，没必要啊。”孟凡羽没拦住陈凡，脸上写满了无奈。
陈凡也没回话，挨个扶起那些女人，顺便意味深长地跟老板说了一句话：“老板，这笔钱你拿好，就别再为难他们了，这样咱们也日后好相见。”
戴着斗笠的老板此时才回过神来，被幔纱遮住的脸看不到神色，但还是朝着陈凡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得到保证后，陈凡这才催促女子赶快登船。
默默看着陈凡做完这一切，直到完成交易，与商船离别后，站在楼船高处的杨闯才缓缓开口，朝着甲板上的陈凡道：“陈老弟，你做这种事情，有什么必要吗？”
仰起头，陈凡看向大半个身体都被楼船阴影笼罩的杨闯，呵呵一笑：“可能是我这人心里还是比较感性吧。这些姑娘已经够苦了，没必要再去增添她们身上的不幸。”
“……呵。”
杨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反身回到了房间里。
而陈凡身旁的孟凡羽则是苦口婆心劝起他来：“陈凡啊，不是我说你，这种事情以后你在海上讨生活，会见的更多，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难道你能把所有人都帮一遍吗？”
陈凡听见他这么说，低了下头。
等把头抬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当然……不可能。
世上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都让我一个人去兼顾？
说来可能有些伪善，但对于在我眼前发生的不公和不幸，有能力的我会去帮一下，没能力的我会记在心里，如此而已。”
孟凡羽撇撇嘴：“以后再去想办法挣回来？”
“以后是以后，”陈凡摇摇头，“但是孟哥啊，我这个想法，有什么错吗？”
孟凡羽沉默了。
自从参加了水军，自己就见过很多狗屁倒炊的破事，但没想到这些破事也发生在自己身上过，所以孟凡羽对于妻子当时的举动如此暴怒和心寒。
也是因为经历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破事，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抱有什么希望，搭上曹家这条船后，更是对任何发生的破事冷眼旁观。
虽然不主动参与进去，但也不会去制止。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想要劝陈凡，却不知道该怎么劝的原因。
见孟凡羽没有再说话，陈凡也可以理解他的想法，自顾自继续说下去：“看来我没做错什么，既然如此，那我就可以坚持下去了。
孟哥啊，这个世界确实操.蛋，但咱们可不能被这操.蛋的世界改变了不是？”
孟凡羽依旧沉默。
良久，他拍了拍陈凡的肩膀，长叹一声。
便自己离开了。
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孟凡羽的心态，陈凡也没办法，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开始今日的巡逻。
……
……
船长房间里，听对面的孟凡羽转述完陈凡的话，杨闯喝下一碗茶，嗤笑一声：
“想得倒是很简单，但这个世道，除非他能去大正的繁华之地，或者有能力考得一县的官职，不然就老老实实被这个世界改变吧。”
孟凡羽也是同样感慨：“谁说不是呢，可惜他是家仆出身，虽然奴籍去了，但现在也在跟咱们一起讨生活。”
“呵，所以还想着那么美的事情，真是可笑。”
对于杨闯这句话，孟凡羽没有什么回应，只是一笑带过，开始和他聊起来当年在水军里见识到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