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伯龙的手举着，托起了那片闪着光芒的落叶，从那片绿色的树叶上，菲娜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熟悉，但又陌生。
“这是什么？”
“这是古老者的荣光，这是，神残留下的遗志。”
奥伯龙叹了口气：“你也感受到了吧，你不能操控你得到的权能，那是因为从根本上，你还是在排斥那股力量。就像你不愿意使用魔眼，不愿意去过度依靠神之血，从始至终，你都想和我们，想和那些属于古代的东西划清界限。”
菲娜没有反驳，她的手越握越紧，直到指节发白。
“你讨厌你被选择的命运，你不愿意背负这些责任，可是你自己清楚，你别无选择。是你选择了伊丽莎白，然后你又选择了与她灵魂合一，这些都是你的选择，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你知道对自己的选择后悔是一件愚蠢的事，但是，你依旧心有不甘。正如我所说，你的怯懦与胆小，和伊丽莎白如出一辙，如果不是你见到了那位圣女，你甚至都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不是吗？”
“你什么都知道。”
“当然，我审视这个世界，我守护这个世界……”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他们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然后事后总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他们甚至会去坚信如果当初做出别的选择一定会得到更好的结果，最好的选择永远是当初没有决定的那一个。我并不会找什么借口，我也讨厌了自怨自艾，我曾经花了太多的时间自我反思，但最后我发现那毫无意义。我从来不是没有选择，从来都是我在选择，我选择了伊丽莎白来救下贝莉，为了活下去我又选择与伊丽莎白灵魂合一，即便我明白所有的道理，我现在还是想要一个答案，我所做的这一切真的获得了最好的结果吗？如果我冻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是不是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即使是神明，依旧无法预测未来。牺牲生命为代价所换来的奇迹，不过只能窥见命运的轮廓而已。你的选择让你最后别无选择，但是我无法给你答案。”
奥伯龙摇了摇头，但是他带上了笑容。
“芬里尔想要的，是过去。我所坚持的，是现在。而你，要去见证未来。没有人可以给你属于未来的答案，你要自己去见证，去追寻！”
“我并不想成为英雄，我没有那个资格。”
“你的迷茫你的思考难道毫无意义吗？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你已经接受了试炼，而你也通过了试炼，那么你只能成为英雄，这一点，毋庸置疑。”
菲娜看着奥伯龙，看着他有些苍老的面容，他的眼神坚决而严肃，他没有给菲娜选择的机会，而就像他说的，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并不是因为别人的选择，而是菲娜的“过去”经过了种种选择，决定了现在的“未来”，现在的别无选择。
“你会带着古老者的荣光，去成就那个未来的守护者。”
既然通过了试炼，那么就有了加冕的资格，强大者的愚昧和懦弱，也是一种错。
菲娜伸出了手，那枚落叶带着柔和的光芒，落在了她的手心，然后翠绿色的光芒与金色的光芒编织，树叶消失，而由树枝与叶组合的桂冠已经出现在了菲娜的头上，光点不断地飘落，它就那样悬浮在菲娜的头顶。
“我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菲娜看着自己的手，她伪装用的魔法自动解除，银白色的发色染上了原本属于她的鲜红，自从与伊丽莎白融合，她的头发和面容都有了一些变化，银色的长发变成了银红的渐变色，脸也有了几分原来的感觉。
“那头发……你果然和她很像。”
已经没有迷茫的资格了，从现在开始，她已经是古老者的一员了，她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也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的心脏里面甚至能感受到神之血的沸腾。
“神啊，您愚蠢的信徒没有辜负使命，在这残躯即将燃尽之时，我终于找到了新的守护者。”
菲娜有些惊讶地看着奥伯龙，他甚至流下了眼泪，他孤独地承担着自己定下的枷锁，因为上个时代毁灭而产生的罪责，让他悔恨不已，他想要保证这个时代的存续，为此，他独自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
“辛苦你了，奥伯龙。”
这或许是第一次菲娜从这位始祖的眼中看出柔软的情感，灵魂中属于伊丽莎白的那份同情与悲哀，也让她有些动容，所以，她说出了本不是她该说出的话语。
“谢谢你，伊丽莎白。”
菲娜眼中一抹紫色一闪而过，伊丽莎白并没有出现，她依旧在灵魂的深处沉睡。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人老了，就变得有些多愁善感。”
“没关系，年轻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你应该有很多问题。”
“是的。”
“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明白，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者其他人，我们所在做的一切，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正确与错误之分。只有在得到那个未来的时候，我们才能去评论，我们得到的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未来。”
“你想说教会所做的一切也是正确的吗？”
“每个人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么为之所努力的一切，从个人的角度出发，不都是正确的吗？”
“所以你不会加以阻止？”
“他们没有威胁这个世界，强制力不会因为教会的所作所为而发动。”
“好吧。”
菲娜叹了口气，奥伯龙坚持着他古怪的原则，为此他可以作恶，也可以不去行善。
“告诉我，古老者是不是还有活着的。”
“你想问奥莉安娜？”
“五位始祖，伊丽莎白因为永生之血所以永生不死。芬里尔靠着炼金术使用禁忌的生命炼成不断更换身体。而你，作为精灵，依靠着那棵树的力量和精灵悠长的生命活到了现在。我很难不去相信其他两位始祖是不是也还活着，人族的始祖奥莉安娜，以及魔族的始祖罗兰。”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五人。”
“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一人已经陨落，一人虎视眈眈，一人筹谋已久，一人躲藏黑暗，而你，随遇而安。”
“正是如此。我为了维系现在，一直隐藏在历史中，靠着世界树进行隐秘活动。我的身体已如风中残烛，一旦大量使用魔力，这枯树一般的身体就会难以承受，最终魂归冥府。而罗兰……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她早已陨落，奥莉安娜杀了她。”
“躲藏于黑暗的是沉睡的伊丽莎白，那么一人虎视眈眈指的是芬里尔？”
“我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他想要得到神之血，他想要成为神，这是我不能容许的，所以世界树一直和芬里尔的獠牙摩擦不断。”
“那么，筹谋已久的是……”
“奥莉安娜，人族的始祖，也是我们最小的妹妹。”
“妹妹？”
“我们都是神明所创造的最初的人类，我们没有父母，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彼此就是兄弟姐妹。奥莉安娜杀死了罗兰，这也让我们分崩离析，她最后带着一些人类躲过了天灾，而从她杀死罗兰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筹划着什么了。”
“那么果然她也还活着。”
“不。”
奥伯龙坚定地摇了摇头。
“即使是始祖，她也只是普通的人族而已，更何况使用圣典的奇迹还需要付出对应的代价。天灾后，她就已经时日无多了，她早就去冥府了，只是……她将自己的计划和目的留在了教会，那个她临死前建立的组织，那个组织即使过了千年，依旧不遗余力地按照奥莉安娜的计划在进行着什么，只是，他们并没有出格的行为，而按照契约，我也不能对他们做什么。”
“契约？等等……如果奥莉安娜真的早就死了，那么是什么控制着教会一直按照奥莉安娜的遗愿在行动？”
“或许是圣典的力量，圣典能够唤醒的奇迹有很多，即使是我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对了，圣女告诉我她可以用圣典预见未来。”
“不可能的，我说过，即使是神明也不能预见未来，奇迹也不会超越神的力量。圣典能够做到的，只是告知持有着未来的轮廓，那是一个大致的走向，而其中有着无数条岔路，它们错综复杂，所以最终的结果谁也不会知晓。”
菲娜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圣女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虽然菲娜也早有猜测，但是从奥伯龙这里得到证实让她安心了不少。
“你刚刚说的契约是什么？”
“这其中有着很多的因果。你与伊丽莎白灵魂融合之时，你应该见过那过去的记忆，只是那都是伊丽莎白所见的一切。她为了保护你的灵魂，将那一部分记忆封锁了，现在，我会告诉你我所见所知的一切，这是个漫长的故事，希望你不要嫌我啰嗦。”
“当然不会，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奥伯龙挥手，两个树凳出现，两人相对而坐，准备听这个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