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题出错也许不是大问题,可要是他之前就错了不少题了呢?他们几人刻意说话相互干扰,短短几句话间众人已经各自干扰成功,连被躺枪后打算置身事外的封容和林映空也不免有所影响,太杭前脚更乱了人心,后脚就自食其果,偏偏这道题还是绝杀题,惩罚翻了数倍,他所在的隔间轰然合拢,伴随着太杭的惊呼,“嘭”然一声后没了反应。
空中传来机械音提示一人出局,其余人即可进入下一关,封容立刻矮身从自己身处的小房间里出来,林映空就在他隔壁,三面墙合拢的情况倒比他那边要好一点,论起各种常识or非常识,他家助手肯定比他懂得多,他伸手把林映空牵出来,却发现对方一反常态地表情有些困惑,居然没有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身上。
“怎么了?”封容有些奇怪。
“部长,”林映空缓缓转头来“看”他,“你有没有闻到……血的味道?”
血?封容微怔,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他人都没了动静,他环视一圈,看到众人都愣在原地集中注视着同一个地方,封容的视线顺着他们看的方向看过去,最后定格在太杭所在的隔间,这个男人出乎意料地没被关在隔间里,而是看似匆忙无比地跌坐在外头,可他的一只手却在里面?——被封闭得严严实实的墙壁死死夹住,在封容的注视下,淅淅沥沥的血色顺着纸片大小的缝隙渗了出来。
太杭的手被卡在了墙壁上碾得血肉模糊,而他本人也因为那一瞬剧痛失去了意识。
这伤对于妖族来说不算致命,但也不是什么掉片指甲的小事,太杭活生生痛晕又在几分钟之后硬是疼醒的,阴鸷的目光都沁上了血色,自己动手把夹得不成人形的胳膊卸了下来,宗玉乐咋咋呼呼地去帮他止血上药,太杭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机关被人动了手脚。”
这时,封容已经把合拢的墙壁重新掰开了,按理来说墙壁内部应该是在接触到物体之后缩进去一部分,形成一个中空的腔体,合并之后玩游戏的人才不会受伤,但是太杭这边的感应装置明显是没有反应的,其他人的却没问题,他问太杭:“游戏开始之前你检查过吗?”
“没有,奇恩的人品靠不住,他的道具的质量我还是信得过的,”变成独臂的妖族青年阴沉沉地扫视着众人,“只能是在场的人破坏了机关。”
黄金铎身体一缩,有些难以置信:“不、不可能吧,从来到这里到进入隔间,只有一分钟而已,而且选隔间也是随机分配的。”
“太杭你会不会想多了?”连和他一路的宗玉乐也觉得不可能,“谁能保证输的是你?我都没料到你是第一个出局的。”
“最好是我想多了,”太杭眼神怨毒,言辞阴森,“不然,就等着奇胥宗的报复吧。”
刘茜芸冷笑,仄徽赶紧在她拉仇恨之前截断她的话,道:“奇胥宗是十大门派之一,你是奇胥宗三长老的首徒,没人敢轻易得罪的,这次只是意外,愿玩服输,太杭你该心里有数。”
话是这么说,怀疑的种子还是落在了众人心上,好几个人都无意识地拉开了和人群的距离,只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宗玉乐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太杭你先留在这里,这事我们回头再讨论?”
“不,”原本封闭的空间多出了一扇门,机械提示音反复提示游戏胜利者立刻进入下一关卡,太杭沉默片刻,不再追究,而是面无表情地甩开宗玉乐往那扇门走去,“既然我没死,我就不算是出局。”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跨过了那扇门,宗玉乐瞪眼,啐了一声之后赶紧跟上,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林封二人落在最后,封容不解地问:“太杭还可以继续玩?”
“刚才提示的是他已经出局了。”林映空也有些弄不懂游戏规则。
既然整不明白,那就玩下去再说,一行八个人都通过那扇门之后看到的是一座桥,桥的尽头是一个大转盘,不巧的是,上面只有七个座位。
“只有赢了刚才那一关的七个人才可以过去,”宁褒一看就看出来了,惊疑不定地看着太杭,后退一步,“你不会是想插一脚吧,你别忘了来玩奇恩的游戏就要遵守他定的规则。”
太杭默然地注视着同行的组员,宗玉乐和黄金铎都忍不住散开了一些,就在其他人以为第六组准备内讧的时候,太杭忽然出手抓向刘茜芸,两人实力如云泥之别,哪怕其中一个失掉了一条手臂也一样,刘茜芸仓皇想退,仄徽忽然横空插在两人中间,还没站稳,太杭眼睛一眯,一巴掌就把他推到桥下去了。
“……!”刘茜芸一惊,奔到桥边一看,下头黑不隆冬的什么都瞧不见,把仄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吞没了。
“刚好七个人,”太杭森森一笑,刚才的举动似乎驾轻就熟,他毫无内疚之意,“奇恩定的规则,可没这么死板。”
黄金铎悚然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躲在了宁褒身上,而天不怕地不怕的宁褒这时的脸色也有点白,显然没料到游戏能这么玩。
“放心,死不了人,”前一句话是对刘茜芸说的,后脚宗玉乐就跟着太杭一起踏上桥往转盘去了,语气轻松地道:“太杭你越来越会钻空子了。”
桥下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灵识也钻不进去,只能姑且祈祷仄徽那家伙福大命大了,林映空询问性地戳了戳封容的手臂,封容却突然问:“刘茜芸,你刚才……”他记得对方的防护罩就目前来说几乎是无敌的。
刘茜芸知道他要问什么,脸上的表情也已经整理好了,冷漠地道:“我的力量是有限的,而且,我没让他救我。”
她翻脸的速度简直和太杭有的一拼,但鉴于大家都看到是仄徽自己扑上去的,周瑜打黄盖,这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各自收敛心神通关这个游戏场的下一关卡了,有了太杭的前车之鉴,所有人都先把自己所在位置的机关检查了一遍才安心。
这一轮仍然是答题游戏,首轮是抢答,抢答成功之后开始指定下一个人答题,答对则继续指定,答错就再次开始抢答,一共答错三次的人出局,名额是两个,所以林映空在看到部长大人被针对、掉下轮盘之后毫不犹豫地连续抢答三题然后全部答错,跟着他一起出局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映空在掉下来之前好像听到宁褒破口骂了一句什么,不晓得在骂谁,他有些疑惑地在想这个年轻人还真的是不遗余力地在作死啊,每时每刻都在得罪人,跟叛逆期少年在找存在感似的。
轮盘下方似乎是一个无底深洞,林映空一路往下掉,默数了二十下才落到实地,脚下的触觉显示的是泥质地面,眼前一片黑暗,似乎完全没有光源,影子窜出去没两下就碰了壁,空间也不大,林映空顿时有些不确定轮盘下方通往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了,唤了一声:“部长?”
角落里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带着惊讶的声音:“映空你怎么也下来了?”
果然!林映空松了一口气,笑道:“我看你下来了嘛,有难同当呗。”
“……”部长大人的声音显得哭笑不得,“行,这下是真的有难同当了。”
“嗯?”林映空发出一个音节示意自己的疑惑,然后就察觉到对方的手握住他的,拉着他前后丈量了几步,他反应过来,“我们还不算完全出局?”
“应该不算,不过这次是真的密室逃生了,”他道,“密得连一条缝儿都没有。”
鸣镜度假区,一处瀑布下的水潭前,鄂静白正注视着波纹荡漾的潭面出神,颜米就在不远处找了个石头坐下玩手机——别问他为什么进入游戏场那么久了手机还有电,这个离开手机会死星人居然带了个太阳能充电宝在身上!
鄂静白他们所在的第九组也全员俱在,这次他们进入的游戏场玩的是寻宝游戏,佘巡那厮简直战斗狂俯身,见缝插针地挑衅鄂静白企图和他打一架,鄂静白不胜其烦,找了个空挡带着颜米和他们分开了,循着线索一路就找到了这个前两天颜米捞过虾烧过烤的瀑布前,提示是他们得下水去找下一个线索,于是旱魃先生纠结了——这个天气,不提颜米会不会游泳,这一下水一准得冻出毛病来,可要是把他一个人放岸上,鄂静白就更不放心了。
要不撂挑子不干了……鄂静白默默想道,反正他也不是奔着游戏胜利来的,他就是一保镖!
可惜佘巡可不理解他作为保镖的心态,找到他们的影踪之后就直接杀了过来,小打小闹挑衅了两天也没和鄂静白交上手,佘巡也是忍够了了,二话不说就先和他战作一团,鄂静白的脾气也不是好的,被动挨了两下打就干脆还手了,两个非人类噼里啪啦试图把对方揍成狗,唯一的人类颜米沉默地看了他们一眼,举起手机——开始抓拍。
听到拍照的咔擦声,鄂静白额头上的青筋就是一爆,某玉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太美好,想了想,慢吞吞地举起手往前一指,肃然道:“去吧,小白,代表月亮消灭他。”
那毫无起伏的语调,令人发指的加油内容……无怪乎鄂静白一个走神,被佘巡一尾巴抽进水潭里去了,气得鄂静白当场想跟颜米友尽。
佘巡等了那么多天才逮着一个机会和鄂静白干一架,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两人把一个小水潭愣是给折腾成泥坑了,鄂静白好不容易把他甩开,爬上岸抹开脸上的水往四周一扫,扫第一眼的时候还没反应,再看一眼时就懵了:“颜米呢?”
水潭周围一眼望尽,哪里还有青年的身影?!
佘巡还打得意犹未尽呢,闻言才慢悠悠晃上来,蛇尾一摆变成人形,他自然知道颜米出事的话那家伙肯定没心思打架,为了新上任的打友关系能够持久一些,佘巡屈尊降贵地道:“玩儿去了吧,分头找找?”
鄂静白不置可否,他知道颜米呆是呆了点,不过不是没分寸的人,最起码不会不吭一声就走了,幸好水潭边被他们弄得都是水,仔细找找便能找到颜米的脚印,只有他一个人的,这步伐稳稳当当的也不像是被劫持了,这点让鄂静白很费解——有什么事能把颜米轻易引开?
佘巡忽然开腔:“他是人类?”
鄂静白没搭理他。
被忽视的佘巡眉毛一扬,用一种吊人胃口的语气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跟你家这个小宠物有关的。”
鄂静白果然有了反应,冷冷睨他一眼,并不去纠正他的说法,只问:“什么事?”
“还真不客气,”话是这么说,刚打完一场的佘巡貌似心情很好,也不和他计较,痛快地道:“我听说,有人在打听他的消息。”
鄂静白动作一顿,立刻埋头加快速度找颜米的去向了。
顺着脚印一找,轻易能看出颜米走的方向是旁边的树林里,这里头可是之前封容他们玩大逃杀的战场,白天刚被徐野和阿皓布置了一堆机关陷阱,鄂静白心里一紧,也没管佘巡在后头不远不近地吊着,径自就扎林子里了,里面的战场居然没有恢复原样,到处是被触发或者被破坏的机关,枝桠破碎树干倒伏,可见当时封容和林映空被围困时的战况之激烈,鄂静白看罢却松了一口气,既然没有人收拾这地方,就表示有啥机关都被前一批人趟完了,不然就颜米那负五的战斗值,一进来就得跟之前那样给网兜揣树上了。
不过等鄂静白找到颜米了,他就恨不得他给机关兜去了,那还不至于被气死……他按住额头上砰砰跳的青筋,一字一顿道:“颜!米!”
面容冷傲的青年坐在一片空地上,目光从火堆前的烤玉米上移开,落在鄂静白脸上,一脸平静地说:“到。”
“……”鄂静白深呼吸一口气,看四周,没别人,也没机关,看火堆,就烤着几个玉米,旁边随意放着几碟调料,再看颜米,毫发无损,就是身上衣服有点乱,似乎是一路走过来被那些树枝刮的,鄂静白皱着眉过去把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了才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阿皓说请我吃玉米,”颜米伸手,给烤玉米翻了个面,“我就来了。”
“……”鄂静白想直接把他连同玉米一起按进火堆里了,“他人呢?”
“走了。”颜米道,然后似乎是觉得自家饲主面瘫的表情下快火山爆发了,才不紧不慢地补充:“他组里的人来找他,他就走了。”
鄂静白完全可以脑补出阿皓想吃烤玉米于是任性离队再顺便拐走颜米最后被徐野等人逮回去的经过,他黑着脸打断了自己的想象,突然回头问晃晃荡荡跟过来的佘巡:“刚才有人靠近过?”他们两个的实力都不弱,就算打起来了也有精力注意周围,可他没感觉到有人接近。
佘巡耸耸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颜米,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物事,不过他看的是颜米,嘴里说的却是别人,“看来那位阿皓小朋友有特别的本事。”
对方有什么本事暂且不说,鄂静白心里就是直犯嘀咕,揣测着那个阿皓来找颜米是安的什么心,好像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就因为所谓的朋友长着和颜米一样的脸?还是说纯粹就是吃玉米吃出来的好奇心?
颜米可不懂他内心的纠结,看着烤玉米快熟了,便道:“我可以带走这个当储备粮吗?”
鄂静白嘴角一抽,“……我不介意你把它们全部吃掉了再走。”
“不行,”颜米的表情很严肃,“他还没吃呢。”
鄂静白想了一下才想到这个“他”指的是阿皓,已经不想追究他俩是怎么在短短的时间里交情变得这么好了,无力地摆手道:“随便你。”爱吃掉就吃掉,爱打包就打包!
于是颜米有条不紊地开始打包了,佘巡来回看了他和鄂静白几轮,鄂静白警惕地回视他——还想打架啊?
佘巡却是不急了,指尖从兜里勾出一样东西,“刚才在水里的时候我顺手把线索捞上来了,我们不如先去做任务吧,有宝贝在等着我们呢,”他弯着唇,笑,“我觉得,接下来的游戏会很好玩。”
鄂静白想到佘巡之前提到有人在打听颜米的消息,眉头便轻微地蹙了蹙,他看向颜米,想征求他的意见。颜米接到他的眼神,思索状,“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那就去吧。”鄂静白无可无不可,反正他会盯紧眼前这祖宗就是了,也不晓得成天被部长大人“弄丢”的林映空是不是跟他一样有种内心是崩溃的感觉。
颜米略犹豫,“不过……”
“有问题?”鄂静白疑惑。
颜米默默举起一个还没打包的热腾腾的烤玉米,“我可以吃完一个再去吗?”
鄂静白:“……”他可以罢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