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把两位爷送走,汪海甚至还亲自把他们送到酒店的门口,回来之后就在青山泉镇派出所开了一个短会,会上汪海对南桥县公安局近期的工作充分表达了不满。汪海不但是市局的局长,还是市委领导,他的批评就连季发灵和于顺根都要听着,徐浩等人更是耷拉着脑袋,神情很是尴尬和郁闷。
李睿坐在边上心里暗自好笑,他本来就对徐浩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听到徐浩这个名字就感到别扭,一个县政法委书记居然和青山泉镇一个黑帮头子同名同姓,而且一字不差,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这里我还要重申一下,在新时期下,我们政法工作的主要任务就是为改革开放,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各级政法机关,尤其是基层派出所在完成上级交办任务的同时,也要跟基层党委保持一致,不能各管一摊,更不能拖经济建设的后腿。今天的事情对于你们南桥公安系统来说是个教训,青山泉镇是省委省政府首批小集镇建设试点,市委市政府领导对此也是相当重视,地方派出所更需要配合和服从青山泉镇党委的领导,创造一个稳定的社会经济环境,在派出所领导干部的人选问题上要充分征求青山泉镇党委的意见。”
汪海的话音一落,徐浩跟着表态道:“汪书记批评的对,我们回去后一定认真总结,明确我们政法工作在新时期下的主要任务,对于……对于青山泉镇派出所的所长人选,我们酝酿后也会充分征求青山泉镇党委的意见。”
尽管徐浩这番话说得挺诚恳,但李睿冷眼旁观发现他还是挺憋屈的。来南桥一年多了,他也早就知道在南桥政法系统,徐浩一向是一手遮天,尤其是公安局,大概除了局长和常务副局长,其他职务组织部和县委都插不上手,都是他说了算,他说行就行。青山泉镇派出所和城关镇派出所是唯一两个副科级的大所,所长人选徐浩一向很重视,刚刚被停职的赵金明就是有谢宝庆推荐,他点过头的。但才当了几个月就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而且继任人选还要征求他一向看不顺眼的李睿的意见,这让他的心里更加不舒服。说完还有意无意地朝李睿的方向瞟了一眼,眼神中似乎还带有些警告的成分。
李睿一看顿时不爽,心里暗道:你徐浩什么意思?是警告还是威胁?麻痹的,你越是这样,老子越是要让你不舒服。
正当李睿在心里暗暗腹诽,可能是汪海注意到了他脸上阴晴不定的神情变化,道:“小李书记,你有什么话要说嘛?”
原本李睿是没什么话要说,但刚刚受到徐浩的眼神刺激后,他的头脑一热,抬头道:“感谢汪书记对我们青山泉镇党委的支持。我们青山泉镇作为省首批小集镇建设试点镇在市委市政府和县委县政府的关怀下,目前正处于大建设大发展的阶段,随着大批人口的涌入,也确实需要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尤其需要一位工作能力强又有大局观的派出所所长,只是……”说到这里李睿故意面有难色的欲言又止。
“小李书记,有什么话就大胆讲嘛。”汪海说道,其实他对李睿谈不上熟悉,不过他知道对李睿和市委书记高长隆的女儿高洁谈恋爱也有所耳闻,而且刚才他也亲眼目睹了李睿和马家大少亲密的关系,自然也就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说话的同时也颇多鼓励的意思。
李睿瞟了徐浩一眼,在汪海的鼓励下,继续道:“只是我对我们县公安局的同志都不太了解,要说征求我们青山泉镇党委的意见,我还真的说不上。”
在座的都是官场上的老手,焉能听不明白他的潜台词,徐浩和刘德来等人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不了解?说不上来?无非就是不信任他们县公安局的干部,这不是打他们的脸的嘛!
季发灵皱了皱眉头,似乎也有些不高兴,作为县委书记,他并不想在汪海面前自曝家丑。于顺根却是暗暗高兴,他早就对徐浩在政法系统一手遮天很不满,正好借机打破徐浩在政法系统干部任命上的垄断。他也就装着糊涂问道:“今天正好徐书记、刘局和谢局都在,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提出来嘛?”说着,他还把目光投向徐浩和刘德来道:“只要是对青山泉镇的发展有利,我想徐书记和公安局的领导也会考虑的。”
徐浩哪能不知道于顺根的想法,心里暗骂于顺根卑鄙,但当着汪海和季发灵的面他总不能反对吧,只能咧了咧嘴,露出一丝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点头道:“是啊,说吧。”
有了于顺根的配合,李睿说起来就自然多了,笑了笑道:“那我就大胆推荐一个我比较了解的同志,至于合不合适还需要徐书记、刘局和谢局考量。”
接着他直接说出了推荐的人选,朱杰。其实他原本没有想到朱杰,主要就是因为徐浩欺人太甚,居然还用目光警告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甚至都没跟朱杰打过招呼,就把他推荐了出来。当然他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能行当然最好了,朱杰那是自己人,他要是能到青山泉镇当派出所所长,那就意味着青山泉镇所有的权力都彻底掌握在他的手中。要是不行,他也无所谓,恶心恶心徐浩那个伪君子也不错。
显然,不光是徐浩,就连刘德来和谢宝庆都被恶心到了,李睿居然真的推荐了一个余安区交警大队的一个中队长,朱杰这个名字,他们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一时间都皱紧了眉头,面面相觑。
“哦,原来是朱杰啊!”这时汪海突然发声音道。其实他刚才对几个人的勾心斗角看的清清楚楚,原本他也没打算多管闲事,虽然他是市政法委书记,但毕竟还是要给徐浩留几分面子的。但当李睿说出朱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脑子里顿时想起这个人来,而且他对这个人的印象还相当不错。虽然朱杰只是个股级干部,但逢年过节总是会上门意思一下,而且虽然汪海从未专门接见过他,但是从他老婆记录的礼单上,这个朱杰的出手还是很大方的。
想到这里,汪海的心里突然一动,说起来这个朱杰还挺知情识趣的,从未提出过什么要求。汪海也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收了人家的孝敬,自然要在适当的时候稍微关照一下。朱杰目前还是个股级干部,要是提拔到青山泉镇派出所所长的位子上,不是正好还了这个人情,而且说不定以后的孝敬还会厚上几分。
“嗯,这个同志我了解,能力很强,以前还担任过余安区东山路派出所的副所长,基层工作经验也很丰富,我看挺合适的。”说着,他回头朝徐浩问道:“徐书记,你看怎么样?”
徐浩原本还想找个理由推脱,或者含糊地答应下来,到时候再说了,总不能让于顺根和李睿那小子得逞吧。但他万万没想到,汪海会突然表态,而且还能说得出这个朱杰的履历,说明这个人也是汪书记看好的。
但更让他郁闷的是,他还未开口,就听到季发灵说道:“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既然是李睿推荐的,汪书记也认可,就让这个朱杰同志担任青山泉镇派出所所长的职务。德来,这事你明天就去办一下。”
季发灵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今天的事不但让他从热被窝里拔出来,亲自赶到青山泉镇来擦屁股,而且为了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的位子,自己手下的县委副书记和政法委书记居然玩起了勾心斗角,白白让汪海看了笑话。更何况现在都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他也不想再坐在这里听他们扯皮下去。
既然季发灵都已经拍板了,刘德来也只得点头答应,只是弄的徐浩不知道是该表态好还是该默认。表态吧,季发灵都已经拍板了,他再表态就显得不合时宜了;但不说话默认,别人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他对此有异议。一时表情十分尴尬,几次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当他总算打好腹稿准备开口时,却听到汪海道:“我看今天就这样吧,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李睿早就让人在天宝大酒店为领导们准备好了房间。第二天上午,美国祥福集团和煤化工产业园区草签投资意向书,汪海和季发灵都出席了签约仪式。尽管只是意向书,但由于市委常委和县委书记的参加,一下子把签约仪式的档次提高了不少,在青山泉镇的广大干部眼里,这笔五百万美元的投资基本上已经是实打实了。而且对于昨天晚上发生事,大家也早就心知肚明了,不少人还偷偷地在拍手称快,想想也是,不论是干部还是群众,都见不得带枪的警察耀武扬威,骄横跋扈,平时都避着走,更何况是个喜欢捉赌捉嫖的派出所所长,搞的大家这段时间的业余活动都很不自由,如今有人收拾他们,就如同给自己报了仇出了气一样,大快人心
刘德来办事效率很快,因为有了汪海的点头,余安区公安分局方面也是大力配合,当天下午就把朱杰的调动手续办好了,甚至连例行谈话的程序都免了,要不是李睿提前跟朱杰打招呼,恐怕朱杰还被蒙在鼓里呢。
朱杰的到来,使得李睿终于把原本不在他掌控中的一块权力拿到了手中。而且通过这件事,青山泉镇的干部们对李睿又更增添了几分敬畏,前面有赵一昌,现在又轮到赵金明,这说明谁敢跟李书记对着干,结果只有一个,滚蛋!
不过李睿也没清闲几天,青山泉镇正处于大建设,大发展时期,矛盾也是层出不穷的,原本最担心的拆迁工作目前倒是进行地很顺利,反倒是最认为没有问题的民心工程——小泉村的新村建设倒是遇到了麻烦。
小泉村的新村建设,最初就是李睿提出设想,主要是借鉴上辈子的经验,把目前散居的农户都集中起来,搞新村建设。这样不但能为将来征地省去拆迁的麻烦,而且村民也能从中获益,拆了旧房子,住新房子,即便有部分人家还要出一点费用,但比起自己建房来,这可是省了不是一星半点。
原本是村民应该拍手欢迎的事,怎么会遇到麻烦呢?李睿为此亲自来到小泉村调研。来到村委会,不久前刚刚官复原职的村支书刘福荣接待他进了办公室,刚刚坐下,他就汇报开了:“书记,我们村委按照您的指示,一切都是交由村民议决,村支两委只负责拿规划草案和具体的实施方案,村民大会开得也很成功,百分之八十都同意按村委的意见办,只有那么十几户出了问题……”
他接着把新村规划的大致方案说了,指着墙上的示意图解释道:“我们村以园区路北侧的搬迁点为规划重点,村里凡是够条件的村民都统一按原面积划分宅基地,统一按仿古的风格建设,建好后形成一个集中的农家风味家宴旅游街。每一户的房屋我们都是请县建委设计院设计,设计费由村集体负责,垃圾、绿化、健身场所、学校等都是统一规划,集体承建。”
李睿点点头,应该说刘福荣得了上次的教训后,现在的工作还是很扎实,同时又插言问道:“够条件的这样搞,不够条件的怎么办?”
刘福荣回答道:“小泉村共六百八十三户人家,够条件拆旧房建新房的有二百零五户,其余的是才修了新房,而且都集中在这周围一平方公里范围内,我们的方案是能改建就改建,不能改建的在现有基础上搞风貌打造,比如按统一要求刷白、油漆线条、改造房屋周围的环境和通户路建设、以及绿化问题,使全村看起来同一格调,统一管理。”
李睿一听,估计问题出在哪里了,提醒道:“这样做有资金投入的差别,出现新的矛盾。福荣,一定要高度重视这个问题,你现在搁平了不代表今后不出问题,老百姓也会搞秋后算账的。”
刘福荣道:“我们村委已经研究了,准备组织一个全部由村民代表组成的议事小组,对每家每户由集体承担的部分进行测算,以最高户为基准,依次用集体经济补偿,这一切的每一个环节都实行公开,村民评议,直至没有意见。”
李睿点头道:“嗯,这样好!只要阳光了就不怕别人说事,老百姓怕的是我们干部遮到蒙到,没事也怀疑你在搞事。”接着他又不解地问道:“既然方案措施都很到位也充分民主了啊,为什么还有阻碍?”
刘福荣苦笑道:“李书记,说起原因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十几户隔得很远,如果由集体负责修通户路、改造坏境,花的钱比新修一座房子还多,他们完全小农意识,考虑到集中到一起周围坏境狭窄了,想养个鸡鸭,种个菜什么的不方便。唉……”说着,他也是连连摇头。
村主任王光荣接着补充道:“工作我们都做了若干遍了,他们不动,整体工作就受到影响。”
一旁的江连生的拼头,村妇女主任谢婉婷也迫不及待的表现道:“我包的那户更扯蛋,说村委要拆可以,他不出一分钱。找他次数多了,还不耐烦,这几天干脆出门打工去了。”
李睿听着村委班子成员一个个倒苦水,但听到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都是强调困难,具体的办法却一个也没有,他皱着眉头抬手压了一下,打断道:“你们把每一户的思想工作都做到家了吗?真正不愿搬迁的原因什么?福荣,光荣,你们要把好处讲到,光你们讲还不行,可以动员村民代表和觉悟高的村民一起讲,一起做工作。我虽然不是农村长大的,但我知道农村有个习惯,周围邻居都有一个从众的心理,一人坚持干什么,其余的人爱学样。小泉村和江边村迟早都会纳入青山泉镇城区规划范围,他们现在不搬,今后吃亏就大了,他们现在不在乎,儿子孙子的利益也不在乎吗?这个道理一定要讲清讲透……”
他说到一半,无意间抬头看到会议室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组织结构图——小泉村、江边村运输协会,会长陶喜。他的心里顿时一惊,连忙问道:“这运输协会是多久建立的?”
“两个月前刚建的,上次县民政局发了文,要求规范发展农民组织。”刘福荣回答道。
“这个陶喜是你们村的还是江边村的?”李睿接着问道。
“我们村的。”刘福荣道。
“会员七十八名?”李睿看着墙上的组织结构图,嘴里暗暗念着,脑子里却在想上次丁峻峰跟他说的那事,这个陶喜分明就是青山镇最大的黑社会头子,居然还堂而皇之地搞起了运输协会,难道还想正规化、企业化不成?
他转头问王光荣:“这些会员都是两个村的运输户?”
“都是。”王光荣回答道,“有一些是一直跟着陶喜干的,另外一部分以前是陶庆的手下,陶庆被抓之后,这些人全都跟了陶喜。”
王光荣看到李睿的神情有些凝重,连忙又解释道:“李书记,现在成立了运输协会都正规了,没有出现象以前那样哄抬运价,车霸、沙霸等现象,大家都是规规矩矩做生意,而且他们除了搞砂石运输之外,在县城也有个点。”
“那他们外出搞业务的基本情况你们村委都了解吗?”
王光荣摇了摇头:“他们一般不和村里发生关系,我也了解的不多。”
李睿又把眼睛看向刘福荣,他也摇摇头,说道:“县民政局的同志说我们村建农民组织很有代表性,搞新村建设更应该把农民合作组织建起来,这样对村支两委的工作也是一个帮助,也才能真正做到依托产业搞可持续发展。我和王主任一商量,觉得运输业最成熟,所以和江边村一说,大家都愿意,陶喜个人也同意牵头,当这个会长。”
看来刘福荣和王光荣并不清楚陶喜的底细,他既然知道,就不得不过问。其实说到底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把黑社会组织堂而皇之地吸收进村民组织,问题的性质就变了,如果将来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李睿作青山泉镇党委一把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起码也是失察吧。
但是这种事他又不能跟刘福荣、王光荣明说,不过既然来了,李睿倒是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青山泉镇老大。
他问道:“这个陶喜平时一般在村里还是在县城里?”
“以前他一直在县城搞运输业务,自从陶庆被抓之后,咱们镇现在又到处在建设,砂石运输的业务量惊人,目前他就基本上常驻在村里,早上我出来上班时还看到他了。”王光荣道。
李睿点点头,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十一点半了,他打消了原计划回镇里吃饭的计划,便对刘福荣道:“搞点饭吃,标准不超过二十元,多了你个人出。”
一旁的谢婉婷连忙殷勤地说道:“刘书记早就安排好了,在我家,李书记请。”
李睿回头看了她一眼,三十五六的样子,皮肤很白,微胖,身材还不错,前拱后翘的。他想起江连生曾跟他说过的特异功能,心里真特妈有点狗血的意思,但一看到她夸张的化妆和血盆大口,刚刚有点抬头趋势的小兄弟立马就耷拉了下去。
走出村委会往谢婉婷家走去的时候,李睿装出一副心血来潮的样子,吩咐王光荣道:“光荣,既然陶喜在村里,中午把他一块儿把他叫上,我也正好认识一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