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等待铁红传来消息的这几个小时,是我这辈子度过的最漫长的时光。
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一会儿搓着手满屋子瞎溜达,一会儿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
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压抑不住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实在是无聊至极,我丧心病狂的把德福拍了起来,强迫他跟我聊天儿解闷。
德福一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的嘴脸,顶着两个拳头大小的青黑眼圈儿,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着我的话。
“哎,我说,青禾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我去了师兄那里好几回,都没见着过她。”
我奇怪的问道,德福张嘴打了个哈欠,软塌塌的瘫在床上。
“没怎么,就是跟朋友一起逛街,泡吧,闲着没事儿到其他城市去转悠转悠,遇着顺眼的奢侈品就买点儿,没啥事儿。”
“不不……不是,你管这个叫没啥事儿?!”
我气的一拍桌子冲到德福面前,一声就吼了起来。
“她以前是个多好的女孩儿,工作勤奋,生活节俭,怎么才去了一等公第没几天,就养出这么一身臭毛病来!你你……你告诉师兄,可不能这么惯着她。青禾现在人在哪儿呢,把她给我叫回来,看我不……”
“行了行了,二少爷,照我说啊,您就甭管这事儿了。”
德福揉着眼睛欠起身来,打断了我的话。
“您自己个儿摸着良心说句话,自打三小姐和您兄妹相认,这都一年多了吧,她从您这儿都得着什么了,嗯?老话说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人家不求你能带她装叉带她飞,可也不能总是替您背黑锅,跟在您屁股后边不停的擦屎吧?其他的事儿咱就不提了,就单说她从天邪鬼母眼皮子底下偷了那本集邮册,这得冒多大风险?小命可是说没就没了。现在她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大少爷就想把她以前失去的快乐都补回来,您倒好,还横扒拉竖挡的非得拦着,您说说,这……哼,是个人干的事儿不?”
“你你你……”
我让德福这一句话给噎的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的话,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吧,理儿呢……确实是这么个理儿,青禾跟着我是一天好日子也没享受过,反倒净受我连累了。不过她她……这成天价不着家,在外边跟一群什么狐朋狗友鬼混,这算什么事儿!”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德福白了我一眼,重新躺回到被窝里。
“那群狐朋狗友虽然不着调,但最起码不会给三小姐带来生命危险,比您强多了。再者说了,这如花似玉的年纪,一辈子也就这么短短几年,难不成等七老八十了再去逛街喝酒蹦迪?跟您说话是真费劲。”
“……”
没能说服德福,反而让他在我的心口上又插了一刀。
我气急败坏的就想要去掀他的被子,就在这时候,手机“叮咚”一响,屏幕亮了起来。
我就跟脚上安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一把抓过手机点开信息。
终于等到了,铁红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
满满当当的一桌子美食后边出现了三张笑容灿烂的脸庞,铁红咧着嘴,笑的跟个泪人儿似的,紧紧的贴在一个年轻女孩儿身边,举着自拍杆的手臂消失在了镜头里。
刘叔站在两个女人身后,明显能看的出来,他在比较刻意的保持着跟“女儿”之间的礼貌距离,不好贴的太近。
但从他脸上如释重负的笑意上不难判断出来,他很高兴,似乎是认定了这个女孩儿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小红,此刻终于放下了压在心头二十多年的大石头。
而被铁红搂的紧紧的,处在照片里最显眼位置的那个女孩儿……
却让我一瞬间就脱口骂出了声,气的差点儿把手机摔了。
她压根儿就不是任诗雨,而是……
在很多天之前就突然不见了人影的夏天。
怪不得那若兰两次用五魁令去给夏天下达指令,她都不理不睬的。
敢情是早就悄悄摸摸的去了吕宋,假扮起了任诗雨,一直都在跟铁红和刘叔保持着互相联络。
那也就是说,上次给铁红和刘叔写信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夏天了。
仔细回想一下,这个推测应该是成立的。
那封从吕宋寄来的国际邮件毫无破绽,最大的一种可能性,就是它本身的确是从吕宋发出来的,所以从邮戳上找不出任何疑点。
至于任诗雨的笔迹,我想夏天跟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如果天天苦练的话,想要模仿的一模一样,或许也能做的到吧。
只是我死活也想不通,夏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假冒任诗雨的身份,单纯只是想要安抚铁红和刘叔对女儿的思念之情,还是另有目的?
很显然,答案必定是后者。
但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还有,既然夏天真的在吕宋现身了,那任诗雨会不会……
也在那里,只是由于某种原因,不方便与铁红和刘叔亲人相认?
我狠狠的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手在屏幕上打着字。
“红姐,你把电话给你女儿,我想跟她……”
还没等我打完字,手机突然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屏幕上显示着花姐的名字,我愣了片刻,接了起来。
“嫂子。”
“喂,你托我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
“哦。”
我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要是花姐这通电话早个几分钟打过来,或许会让我激动一下。
可现在呢,我已经确认了那封国际邮件就是夏天从吕宋当地发过来的,不可能存在什么造赝者。
估摸着花姐想要告诉我的,就是她问遍了所有人,都没做过这封邮件。
此时这个消息对我来讲,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我说,你这什么态度?还想不想听了?”
花姐显然是听出了我的态度挺敷衍的,语气顿时就凶了起来,我赶紧笑了笑。
“没有没有,我刚才在……嗯,在想事儿呢。嫂子,您说,我听着呢。”
“据可靠渠道打探来的确切消息,你说的那个带国际邮戳的信封是从琉璃厂一家旧书店送出来的。不过这个事儿吧……挺奇怪的。”
“不不……不是,嫂子,您说什么?”
我一下子就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
“琉璃厂……旧书店?!您是说,那玩意儿真的是有人刻意做出来的?!”
“……废话!你让我打听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怎么茬儿,这会儿自己还不信了?”
“不是不是,没有。”
我赶紧平复了一下情绪,理了理混乱的思绪。
“嫂子,您刚才说什么事儿挺奇怪的?”
“那家旧书店的老板名字很好记,就是他家的买卖,叫舒籍,平时见了我也算是恭敬,有过几次接触。可我……从来就没听说他会造赝啊。”
“嫂子,不奇怪。”
我长吐了一口气,“因为诗雨的笔迹……一般人模仿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