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创作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形象的确是王雅琪。
但国画与油画不同,国画讲究意境,追求神似而不是形似。
比如一副水墨画,倘若仅停留在像的程度,已然落于下乘。
因此,陆辰的这幅《春日梳妆图》,虽然心里想的是王雅琪,画的也是她,但是为了整幅画的布局,只能看到画中人的侧脸。
这么一小片侧脸,王雅琪居然也能看出来,未免有点夸张!
到底谁才是作者啊!
虽然这么想,陆辰依旧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王雅琪立刻高兴起来,摇着他的胳膊,道:“我有那么漂亮吗?而且我从画里感觉到了深深的思念,你在思念谁?是不是?”
当着两位老爷子的面,王雅琪当众撒娇,使得陆辰多少有点尴尬。
忽的,他觉得有些话想对王雅琪说,却又不知如何说出口。
瞥见放在桌上的画卷,他心中一动,信手拿起毛笔,在画卷的空白处写道:“青梅空留八年间,白锦难度万重山。镜中黛眉今相逢,陌上杨柳送我还。”
一副仕女图加一首表白诗,正是陆辰今天的答卷。
画是早有腹稿,胸有成竹。
诗是情由心发,灵光乍现。
难得的是,两者配合默契,天衣无缝,好似早应如此。
在《春日梳妆图》中,一位古典女子,慵懒的斜坐窗前。
窗外垂柳依依,新叶已成,显然已是春末。
女子身前有一面古朴铜镜,能够从镜子里看到她正认真的描眉画目,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思念。
可能她正在想念远方的恋人,为什么早早离开,至今未回?
原本的闺房之乐,如今只剩她形影相吊,何其愁苦?
而陆辰的诗,本身诗才或许一般,难得的是与画正好搭配。
八年离别,连白锦传书都做不到。
看到陆辰灵机一闪写出的诗,王雅琪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当年不正是如此。
从初一到她出国前,他们一直在同一班级,又是两年同桌。
说是青梅竹马丝毫不为过。
后来,王雅琪出国,数年杳无音讯。
而今突然相逢。
最关键的是,她单身一人,他孑然一身,难道真是天意?
画中女子的思念,王雅琪感同身受。
微一抬头,她看向陆辰,突然有点痴了。
卢浩博目露奇色。
看见画卷的一瞬间,他只觉得一股子思念油然而生。
等定下神,他明白自己已经输了。
他的作品最多到了入微的境界,陆辰这幅画却已经拥有灵魂。
半晌之后,赵行健惊醒过来,拍手赞道:“如此技艺,业已具有几分大师风范。少年才俊,当之无愧,我不如也。”
赵行健如此褒奖,陆辰颇有点受宠若惊。
而听到“少年才俊”四个字,卢浩博脸色突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赞叹过后,赵行健又道:“工整简洁,颜色饱满,形象丰腴,咦!好像是唐朝周昉的技法。”
想到此,他一把拉过陆辰,激动的胡子乱颤。
“小伙子,你的绘画技艺跟谁学的?可是学的唐代仕女图大家周昉?”
“正是。”
赵辰忙道。
至于跟谁学的?
其实是跟着周昉所学,说出来你信吗?
赵行健越发欣喜,“果然如此。这幅画虽然尚未达到周昉的最高水准,却已尽得其中三味。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说罢,他细细抚摸着画卷边缘。
“还有这首诗,对仗工整,切合画意,也是难得的好诗。你的老师到底是谁?在我认识的画家中,从未见过一位擅长模仿周昉的高手?”
陆辰本想转移话题,没想到老爷子不依不饶。
不仅是他,就连宋汉明、卢浩博以及王雅琪都望着他,期待满满的样子。
显然,相比陆辰年纪轻轻便拥有如此实力,他们对陆辰的老师更有兴趣。
陆辰硬着头皮,尴尬道:“这个,其实我从来没有拜过老师,都是自学。”
“什么?”
赵行健失声惊呼,有些难以置信。
他与宋汉明对视一眼,发现对方正凝重的点头,心头更加惊讶。
相比看人的学问,他比宋汉明差了很多。
宋汉明既然确认,他自然更为震撼。
自学成才的天才啊?
生而知之?
宋汉明也有点好奇,他没有调查过陆辰,但他能看出来,年轻人神色尴尬,但语气真诚,眼神平静,说的多半是真话。
卢浩博见状,颓然叹了口气。
他原本以为陆辰的老师比他老师更加出色,如此一来,最起码心里平衡些。
谁想到人家压根没有老师,属于自学成才,这还怎么比?
可惜他忘记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真正的大师,没有一位是老师教出来。如果沉迷于老师的伟大,终究一无所成。
赵行健有些痴迷的看看画卷,又扫了眼卢浩博,开口道:“浩博,这次比试?”
“不用说了,我明白。这次比试,我不如他。”
卢浩博直接认输,倒是让众人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浩博,你也不必过于在意。在青年一代中,你的画技已经属于顶尖水平。假以时日,必然可以大放异彩。”
赵行健大概担心卢浩博一蹶不振,不由劝慰道。
接着,他又看向陆辰。
“陆辰,这幅画,我想买下来?是否可以?”
陆辰还没来得及回答,宋汉明却抢先一步,道:“赵老头,哪有你这样的?明明是我先看中这幅仕女图,陆辰又是我家雅琪的朋友,就算买也得我先来。”
“什么你先看中?宋老头,你刚才怎么不说?陆辰,把画卖给我,我给你介绍几位书画界的朋友。”
赵行健当即反驳。
陆辰看着两位老爷子,苦笑道:“两位老爷子,这个,你们大概不知道,这幅画已经名花有主。”
“哦?是谁?”
两位老爷子齐齐一愣,目光环视全场,瞬间锁定王雅琪。
王雅琪有些烦躁的捏着衣角,嘟着嘴唇,好似兴奋,又好似羞涩。
但在场众人都明白,陆辰口中的主人,必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