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为了能常常与胤礽亲近交流,特意在自家畅春园周边又打造了一座园林。这番良苦用心,就是想常在这新园子里陪爱子探讨学业。不过呢,胤礽刚经历重生不久,目前还没腾出空闲去一览这座父亲为他精心准备的园林。
现在为了不让人察觉,我又想起了这个地方,于是决定走进这园子。一边走着,我一边细细品味,一切场景都既熟悉又仿佛遥不可及。那片翠绿的竹林、碧波荡漾的水面,还有梅枝斜逸的姿态,唯有幽兰静静绽放,任何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都会瞬间涌现出一种君子般的情怀。
胤礽在这儿静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抬头望天,惊讶地发现自己内心竟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开始纳闷起来,回想前世,自己的眼里满满都是金银财宝、珍珠玉器这些物质的东西;而如今,却觉得这种清幽的环境与自己更加契合了。看来,长期被囚禁确实磨平了他的所有暴戾之气,这悄无声息的消磨过程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胤礽回想起临终那一刻,心中曾闪过一丝感慨。那时他意识到,世间所有的尔虞我诈,其实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浮云罢了。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有那么一瞬,胤礽自觉的避过了这个想头,继续往园子深处走。更深露重,鞋袜上的水慢慢的浸入里面,凉意直透脚背,他迟疑了会儿,弯下腰,就着园子正中的水池边坐下。
胤礽慵懒地靠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用冰凉的水拍打着脸颊,琢磨着这样应该能消除所有痕迹了吧。只是遗憾月光还不够皎洁,不然倒是可以借着水面当镜子,好好端详一番。这么一想,不禁对康熙有些许埋怨,尽管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康熙不过是喝醉了,自己酒后也干过比这更离谱的事情。再说了,在他更小的时候,康熙也曾疼爱地亲吻他的小脸蛋儿,那也没什么不对劲。然而,心里的这点不悦还是没能那么轻易地消散掉。
胤礽琢磨着,估摸着估计也得过个几天,才能和人面对面交流而不觉得别扭。然后他突然想到,这么说来,自己好像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跟男人打交道了。他托着腮帮子,呆呆地望着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记忆中那个曾经深爱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那人身姿挺拔、眉眼精致如画,总是任由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嘴角勾勒出一抹坏笑,让人难以忘怀……正当他在那甜蜜又苦涩的回忆漩涡里深深沉醉时,一阵箫声从远处悠悠传来,宛如悲泣又带着愤怒与无奈,最终化作几许自我解嘲般的怨怒旋律,打破了这宁静的思绪。
胤礽起初还能好好听着,忽然他如同醍醐灌顶般猛的站了起来,脚边的石头怵然被踢了下,咚的一声落入水中。怎么回事?这曲子他曾经听过一次,那就是——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那昆曲女子唱的一首词。
胤礽深深铭记着那句歌词:“无力补天,枉费红尘数十载;生死前后事,盼谁记述传佳话?”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园子,脚下踩得露珠草屑四溅,衣摆刷刷扫过丛丛草叶。内心翻涌的情感难以言喻,喜悦?惶恐?或许都有吧。此刻,他最想探寻的,就是那个会唱这曲子的人——是她?还是他?那份疑问在他心头萦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