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柯紧了紧握在自己掌心的纤纤玉手,就势一拉,将锦衣拉上了车。
牵着锦衣的手走进车厢,杜云柯转过身来看向锦衣,只见锦衣也正瞧着自己。两人目光相触,锦衣赶紧脱离了杜云柯的手。
“少爷,赶紧暖暖手吧。”坐下来时,锦衣赶紧将手炉递了过去。
杜云柯却笑看着锦衣摇了摇头道:“我不冷,你拿着吧。”
锦衣见他投向自己的温暖的眼神,心里也随之一暖,能够陪伴在他身边,这个冬天哪里还冷。忽然记起自己带出来的帕子,赶紧取了出来道:“少爷,这是上回你让奴婢绣的。”说着递了过去。
杜云柯接在手里一看,只见上面好一幅田园山色。烟云淡笼间,山色隐隐,篱笆内青葱菜蔬间三两枝**隐在一角,除了几枝秋菊外,其余一色的冷色调。尤其是隐隐的山色,乍一看,给人朦胧的感觉。画面没有覆盖整方帕子,而只在左下角处渐渐延伸,渐延渐淡,离帕心尚远早已收针,如此正恰到好处,整方帕子显得素雅而不张扬花哨,正合男子随身携带。杜云柯不禁心里暗赞。
“一直都找不到适当的时机给少爷,”锦衣一边低低地道,“以致于才拖到了现在。”
杜云柯将帕子收进怀里,看着锦衣微笑道:“我会好好收藏的。”
锦衣脸色微微一红,低下头去。
来到杜氏的信和钱庄,伙计见东家过来,赶紧迎着。
杜云柯将斗篷解下了交给锦衣道:“你先坐会儿,我忙一下。”伙计赶紧将锦衣招呼到座位上。
静静地坐着等候,锦衣看着杜云柯和钱庄的档手等人查点账册,并谈论着自己听不懂的业界术语,反正自己对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也就左耳进右耳出,等同于充耳不闻。不过只要是远远地看着心上的人,就算整个世界变成无声,也不算什么了。一边绮丽地遐想,一边静静地守望,忽然见杜云柯侧过头来,对着自己温和的一笑。在这样的冬日,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人心,锦衣不由也还以一笑。看着他又转头去谈论正事,锦衣开始回味他的笑容。想着自己起先是那么渴望看到他的笑,和听到他说话,没想到现在居然能随时如愿以偿,从前总是对他又想又怕的心情,到了他身边之后也自然而然放开了不少。她手里捧着手炉,想着杜云柯说的那句“我不冷,你拿着吧”的话,心里简直甜地要渗出蜜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见杜云柯好似已经交代完了钱庄的事情,锦衣赶紧站了起来,一边伺候着。
杜云柯走了过来,锦衣赶紧将手炉递上了道:“少爷,暖暖手吧,待会儿手炉该冷了。”
“嗯。”杜云柯向锦衣一笑,接在了手里。
“是不是回去了?”锦衣问道。
“嗯,这就回吧。”杜云柯道。
锦衣赶紧将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然后给他系颈带,看着近在眼前的锦衣为自己亲手添衣,杜云柯忍不住微微一笑。而看见杜云柯展露笑意,锦衣也不由浅浅一笑。
带着锦衣出了钱庄,两人来到车旁,有了前次的经历,这回上车,当杜云柯伸出手来时,锦衣也不再犹豫,顺从地把手交给了他。
“锦衣,”车驶离钱庄的时候,杜云柯问道,“你是跟谁学认字的?”
锦衣被这一问,想起家人,说道:“小时候见二哥读书好玩,就闹着要他教我认字,等到学了一些,越发痴迷,后来我爹跟大哥见我酷爱读书,也总会来提点一些。”
“原来你还有两个哥哥。”杜云柯道,“那你家后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锦衣见他问到这上面,脸色一黯,不再说话。
“对不起。”杜云柯生怕惹动了她伤心之处,说道,“是我冒昧了。”
“没有。”锦衣摇头道,“奴婢不愿再提及前事,还请少爷不要怪罪奴婢。”
回到凝辉院,锦绣见大少爷回来,赶紧抢上来为杜云柯解斗篷,一边说道:“少爷,外头冷吧。锦衣,快去沏茶过来。”她头也不回地吩咐锦衣道。
锦衣赶忙去沏了茶过来。
饭后,杜云柯带着锦衣来到荣殊院。杜夫人看了一回锦衣,又转向杜云柯,淡淡地道:“既然你都自己做了主,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自己拿主意好了。”杜云柯是来向太太回禀关于他私自调动锦衣一事的。
锦衣听太太的语气似有不快,心里开始打鼓。只听杜云柯道:“因为云和一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丫头伺候得好,我也就随意开了一下口,没想到云和居然肯割爱。”
“嗯。”杜夫人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会让锦珠交代下去,以后这丫头的月例就分在你那边了。”
“谢太太。”杜云柯道。
“锦绣是从我屋里出去的,”杜夫人一双幽深的眼睛看着杜云柯道,“你可不要亏待了她。”
“那是自然。”杜云柯恭谨地道。
出得荣殊院,锦衣有些不安地道:“大少爷,太太好像有些不开心。”
杜云柯安慰道:“不会的,你别想多了。对了,搬了住处,还习惯吧?”说着转头向她瞧去。
锦衣微笑道:“奴婢一个下人,哪里那么娇贵。大少爷多虑了。”
杜云柯见她浅笑嫣然,也早已绽开了笑容。他停下脚步看了看锦衣身上的衣裳,说道:“天气寒冷,记得多穿点。”
“嗯。”锦衣见他停步,也住了足,听着他对自己体贴关怀的言语,即使冷风吹过,也觉得暖上心头,她知道杜云柯在看着自己,遂垂了眼帘点了点头,
而杜云柯看着伊人伫立身旁,他的脸上浮起的只有更多的笑意,是发自内心舒心惬意的笑容。
回到凝辉院,杜云柯去了书房,锦绣问锦衣道:“怎么样?太太怎么说?”
锦衣想起杜夫人不快的表情,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笑着道:“太太也没说什么。”
“喔。”锦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锦蓉过来道:“锦衣,少爷让你沏了茶去书房。”
“喔。”锦衣忙去沏茶,端去了书房。
杜云柯见锦衣进来从托盘上端出茶盏放上了案头后,笑看着她道:“锦衣,你来帮我研墨吧,”其实到这里这些日子以来,晚上伺候主子就寝,还有在书房伺候的事情一概都是锦绣的事,所以,替杜云柯研墨,对锦衣来说,还是头一回。
“是,少爷。”锦衣把托盘搁在了几上,走到了书案边。
杜云柯站在一旁只是微笑着瞧着她,锦衣虽然没有看他,但身边人对她投来的注视又岂会不知,被杜云柯瞧得不好意思,她不禁干咳了两声,侧了侧身子。杜云柯暗暗一笑,收了目光,开始动笔。
锦衣偷眼瞧去,只见他提笔在手,铺纸作画。
书房里静得除了锦衣缓缓研墨的声音之外,就只剩彼此的呼吸声了。她转过头,不由自主看向身边的人,他的脸是那么俊雅,他的嘴角微微上牵,透着淡淡地笑,他的身上凝聚着宁静而温和的气息,此时他正认真作画,那么就让自己多看上一会儿吧。
看着心上的人站在自己身边静静地作画,这种微妙的感觉让锦衣觉得实在过于美妙,她在心里深深地感受着,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太阳不要下山,黑夜不要来临,时间停止流转,就停留在这一刻,再也不要变化,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杜云柯心知肚明锦衣正在偷看自己,却不去打扰,此时心里也是无比地满足。感受到佳人对自己如同自己对她的倾心,如何不让他快慰。
锦衣贪看了一时,毕竟脸皮太嫩,又怕惊动到他,遂收回了目光,看向书案。只见在他的笔下一副清新的田园之作正渐渐成就。画中的山水,秋菊,还有农家围好的篱笆,都透露着清远不拘的山野风光。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杜云柯画完,停笔念诵,转头看着锦衣却住了口。
锦衣看出他眼里的含义,遂接口道:“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杜云柯转眼看向案上的画续道,“要做到心远地自偏的境界实在不容易,如果要真要避开人世纷扰,不为世俗名利所累,就只能去找一个本就僻静的所在,栽花莳竹,与世无争了。”
锦衣心有所感,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原来大少爷的心思居然与自己不谋而合。她情不自禁看向他一脸沉静的面容,原来他骨子里本就是沉静的。
杜云柯转过脸,见锦衣痴痴地看着自己,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情思,他不由自主也怔怔地回望她。
锦衣一个醒觉,才发觉自己失态,赶紧收回了目光,想起书案上的茶,遂侧身道:“茶该凉了,奴婢去换了过来。”谁知匆忙抬手的时候,把书案边的一册书籍不小心打落到了地上。她赶紧将书拾起来,却见一片树叶从书页里掉出。拾起来一看,居然是一片桂树叶子,当时和他相识在桂树下的一幕翻然跃入脑海。
“这片树叶……”她轻轻地拿在手里,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杜云柯。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在你头上拿下来的那片。”杜云柯温情脉脉地注视着锦衣。
“原来……你一直都留着。”锦衣感动于他对自己的深情不忘。
“有些东西,怎么能够随意丢弃?”杜云柯道。
“少爷,要不要奴婢给您换茶水?”杜云柯正面带着笑看着含情脉脉低了头的锦衣,却被进来的锦绣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