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杜云柯道:“舅兄是来看令妹的吧?”
文泽等听杜云柯虽然喊于经作舅兄了,却在对素素的称呼上只称令妹,可想而知他跟素素的关系了。
“是。”于经道,“我因为太忙,所以一直都没来看过她,这回好不容易抽得开身。再者,也想跟你见见面。”
“就是说嘛。”吴绮帘见两人说话太过严肃,一边笑着打趣道,“自从素素嫁过来后,你们都还没见过面呢,本来就不应该嘛,是不是?郎舅间哪有一直不见面的?”虽说不是她心里话,不过她的本意也不过是为了活跃气氛,但说出来一瞧,于经和杜云柯脸上哪有半分的笑意。
“听说这回你联合丝商对抗洋人,这份魄力真是少有,不当真不简单!”于经貌似称赞,脸上的笑却干得很。
“过奖了。”杜云柯道,“只是为同行们尽一份力罢了,而且对于我们自己也大有益处。”
“何必过谦?”于经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么一来,你还有你们杜家的声名可就更显了,要说还得说你的确是个干大事的料!”
杜云柯不同意他的说法,摇头苦笑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扬名,只是眼见洋人有意盘剥我们,才决心这么做的。说我是干大事的料,那我就更加惭愧了。”
“怎么?”于经反问道,“做了所有人都不敢做也做不成的事,难道还不是做大事的料?”
杜云柯只淡淡一笑道:“想来这次只是我运气好罢了。其实,对我来说,很多事情远比这些虚名来得重要。”
“是吗?”于经的目光落在杜云柯脸上,心里嘲讽,寻思这姓杜的可真会装腔作势。
于经看着杜云柯那不经意的一眯眼,却让杜云柯忽的一怔,这眼神怎么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正当他感觉奇怪,暗自探寻的时候。却见门帘一掀,素素走了进来。他有些意外,到这里后见于经一直都没有提到素素,杜云柯还以为今天是单请他一个人过来的。
“素素……”吴绮帘见素素进来。眼前一亮,哪知她刚叫得一声,却见素素面色一紧,转身就走。
“回来!”于经的话迫使素素停下了脚步。
“还不过来坐下?”于经的声音不高,话音里却丝毫不给妹子任何退路。
吴绮帘见状。在于经和素素身上转了一圈,不清楚怎么回事的她早已起身过去拉了素素笑道:“我还以为子逸没打算今天叫你一起……”她下意识地向杜云柯瞥了一眼,“一起过来呢。你过来最好了,人多才热闹。你瞧我,子逸不让我过来,我可不依,何况……”她向素素挤挤眼低声道,“喝酒哪能少的了我?”
“我去招呼伙计上菜。”文泽见素素过来,起身出去招呼店家。
看着素素一脸不悦地坐下,于经语气生硬地道:“我让阿泽去支会你过来。怎么一看见我就走?”
素素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桌面,也不说话。于经明知素素心里一定在怪自己,却不再去看她,只端了茶盏浅啜了一口。
杜云柯不去管他们兄妹俩因为什么闹起了不快,端起了茶杯径自喝茶。吴绮帘却早已忍不住了,和文泽对视了一眼后,赶紧打破压抑的气氛,解劝道:“你们兄妹俩干什么呀,一见面跟要吵架似的。这么久不见了,我可不许你们在我面前板着个脸。”
听吴绮帘开劝。于经不再说话。而对兄长不事先告知杜云柯也在却还让她过来的素素,虽然仍旧不快,却也只能整理好心绪,且抛开不提。
酒菜上桌。除了素素,吴绮帘依次为各人斟满了酒,对素素笑道:“素素,看来我今天晚上又得去打扰你了,你不会嫌我烦吧?”
“怎么会。”素素低低地回了一句,却连头也不抬。拿着筷子目光只落在眼前的几个碗碟上。
见素素一脸闷闷的脸色,吴绮帘看了一眼杜云柯,是了,素素一定是因为和仇人的儿子一道用饭而心里不好受,她寻思道。看着素素郁闷的样子,吴绮帘好意夹了一筷子菜给她:“瞧你,又瘦了,既然来了,就多吃点。你看你,我瞧了都不忍心,我哥他要是……”
忽听坐在斜对过的文泽咳嗽了两声,她才惊觉自己险些失言,这杜云柯在这里呢,虽说素素嫁他在自己这边说来绝对不会当真,不过好歹他现在跟素素也是名义上夫妻,总不能在他面前说出有人惦记着她妻子的话来吧?偷瞄了一眼杜云柯后,为了做掩饰,她又忙夹了一筷子菜给文泽,笑道:“文大哥,你也多吃点。”然后看向在座的诸人道,“大家别客气,都多吃点哈。”再看杜云柯时,却见他好似对刚才的话根本不在意,仍是面不改色地浅酌杯中酒。
其实杜云柯既然对眼前的素素没有感觉,对有关于她的话题自然也是当做耳旁风,根本就不会往心里去。
“其实我有一个朋友的朋友也是做丝生意的,听他说这次抬高丝价的事情似乎并不顺利,一方面要对付洋人,一方面还要应付同行。况且洋人的算盘可是精得很,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办成,可着实不容易!”于经看着杜云柯道。
“其实这里面还有我爹的一个同行朋友帮忙,要不是他,我想光凭我一个人或许还真是很难办成。”杜云柯道。
“令尊的那个朋友是不是那个在申城丝行里很有名望的卢象升?”于经道。
杜云柯没想到对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有些意外:“没想到舅兄不从事生丝方面的生意,对这方面却知道地挺多的。”
“虽然我做的不过是一些其他方面的小本买卖,不过我这人好走南闯北,所以听说的自然多些。”于经道,“对了,我还听说卢象升的那个档手王大昌似乎暗中不太配合你啊。”
连这都知道?杜云柯不禁向对面的于经看去。两人目光相撞,杜云柯又强烈升起一股对对方眼神的熟悉感,对方眼神中若有似无的那抹犀利,在他心里却越来越犯疑,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怎么?不愿意回答吗?”于经见杜云柯发愣,说道。
杜云柯回过神来,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王大昌不过自己有些主意罢了,并不影响这次的事情。”
“是吗?”于经显然不同意杜云柯这么敷衍的说法,“可我听说他背着你暗中跟洋人往来,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不知道你是怎么收服他的?”
于经再三的探询,让杜云柯感觉他有些得寸进尺了,其实收服王大昌完全是因为王大昌此人居然背着卢象升自己做生意赚钱,肥自己坑东家,他经过卢象升的许可后从账面上给查了出来,不过最后他还是在卢象升面前替王大昌说了话,所以卢象升倒也没有动王大昌。就因为他采取了软硬兼施的法子,最后才让王大昌主动回头又去洋人那边按照他的意思说话,洋人感觉没有退路,才不得不妥协了。
虽说这对杜云柯来说没有什么,不过毕竟有关王大昌的隐私,虽说王大昌的做法的确可谓生意场上的大忌,但却也不便宣扬,当下他一笑道:“王大昌本来就是很有能力的人,要说我收服他的话,我实在不敢当。其实生意上的事情瞬息万变,最后能够促成和洋人的这桩买卖,原因有很多,又何必放眼在哪个单个的人身上。我也一样,要是这次没有卢叔叔在背后帮忙,也是成不了事的。”
于经见杜云柯守口如瓶,越发觉得他深藏不露。转过脸见文泽一边倾听他和杜云柯说话,一边浅酌慢饮,吴绮帘也是难得的不多话,看来是不想打扰到他和杜云柯的对话。再一看素素,她更是噤若寒蝉,连菜都不怎么动,手里持着筷子,却掩盖不住她的心不在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