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素在自家住的时间越长,张大树心里就越恐惧不安,每天都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虽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意外,可人不能仅存侥幸心理过活,这天他又试图劝说张氏:“姑母,你可要为你侄儿想想啊。我才刚娶亲,连孩子都没生下呢。你怎么能眼巴巴看着我生活在险境当中,整天坐卧不宁?”
张氏自然清楚他要说什么:“这里没人给你危险,你整天没事找事,坐卧不宁,姑母有什么办法?”
张大树直截了当道:“姑母,你不能留于家小姐再住下去,否则,我们一家迟早要倒霉!你要是不忍心,我来好了,我会送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事的。”
张氏怒道:“你敢!我还在呢,你敢逆我的意?别再缠着我,跟我说些我不乐意听的,否则,就算你是我侄儿,我也一样把你骂个狗血淋头!”
张大树看着姑母走开的背影,实在是尽了力了,可惜老人家就是顽固不化。他回到房里,冥思苦想这件令人头痛又胆战心惊的事情。
妻子沈氏过来道:“怎么?姑母还是不同意?”
张大树一屁股坐倒,垂首道:“姑母把于家小姐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看来要把她送出去是没指望了。”
沈氏却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道:“其实,要把人送走,本就是件极容易的事情,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张大树一听,来了精神,问道:“你有法子?”
沈氏俯身在丈夫的耳边一阵嘀咕,张大树道:“行吗?”
沈氏道:“一个,是将来一个不慎跟着于家小姐倒霉;一个,是被姑母训几句。孰轻孰重,你自个儿掂量吧。”
于是这天,在张氏出了门后,张大树进了姑母的房间,对于秋素道:“妹妹,你是不是还在为伯父伯母的事情伤心?”
于秋素微微点了点头,低着头不说话。
张大树叹了一口气道:“真是苦了妹妹了。其实今天我是来跟妹妹说一个消息的。我有事要去苏州一趟,听说妹妹的老家就是苏州,既然妹妹你这么想念家,干脆跟我一同前往,也好回去看看现在家里的情形。就算不能走近,远远地瞧上一眼也是好的。”
“大树哥……你说要去苏州?“于秋素眼圈一红道,“你肯带我一起去?”
“这还有假?”张大树一脸信誓旦旦,“不过你千万别告诉你奶娘,你该知道,要是我姑母知道了,她担心你,肯定不让你去。本来我也打算不告诉妹妹,自己去一趟得了,可是看到妹妹思乡心切,又实在不忍心,所以我决定还是过来告诉妹妹一声,去不去,就随妹妹自己了。”
“我当然……想回去,”于秋素哽咽了道,“我要回去看看,我一定要亲眼回去看看,我才能相信。”
张大树看见于秋素眼里的坚决,很是满意,不过临走时还是不忘了郑重交代:“我们明天天不亮就走,但是你可千万记住,不要告诉我姑母。”
次日凌晨时分,于秋素按时偷偷地起了**,在屋外和张大树会合后一起坐上了车,一路颠簸了三四个时辰,也不知到了哪里。
“妹妹,下车吧,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张大树喊停了车夫,说道。
此时已近正午,于秋素早就腹中饥饿,两人下车来到一家饭馆,张大树随意点了两个菜,吃了几口说道:“妹妹,你先吃着,我去外面买点东西就回来。”
于秋素点了点头,可是左等右等,饭菜早已凉透,大树哥却始终没有再露面。于秋素害怕起来,她走到柜台那里问掌柜道:“大叔,你有没有看见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他跟我说去去就回,你有没有看见他?”
掌柜仔细打量了一番于秋素,说道:“小姑娘,刚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已经付了饭钱,自己离开了。”
于秋素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掌柜露出一脸的怜悯,摇头道:“我看他的样子是不会回来了。”
于秋素彻底懵了,她不相信大树哥会把她独自一人丢下:“不会的,你说谎,大树哥他不会不回来的,他不会丢下我的……”
掌柜见她意欲哭闹,让店伙计将人弄走。伙计一边轰人一边道:“小丫头片子,吃完了还不快走,别在这里搅了我们的生意。”
于秋素被伙计轰出饭馆,脚下一绊跌下石阶。尽管周围陆续有人围拢过来,却没有一个扶她一把。她趴伏在地,泪流不止,心想你们不带我回去,那我就自己回去,他们一定都在骗我,我不信,我要回去亲眼看见爹娘和哥哥,他们一定都好好地在家里等着我回去。擦一把眼泪,她爬了起来,开始漫无目的地走向陌生的角落。
走在热闹而冰冷的街头,她没钱雇车,没钱坐船,甚至连买吃的的钱都没有。拖着疲累的身体,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心里始终萦绕不去爹娘和哥哥的身影。忽然想起一个实际问题,家到底该往哪里走?自己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身处何地,要是离家越走越远怎么办。好在知道自己的家是在苏州,遂向一个摊位老板打听:“大叔,请问要去苏州该怎么走?”
摊主打量了一下她,问道:“小姑娘,你一个人吗?苏州离此地路远迢迢,你一个人怎么去得?”
“大叔,麻烦你告诉我。”于秋素道,“往哪个方向,我能走。”
摊主无奈地摇了摇头,顺手指了一个方向。
于秋素谢过了,开始了自己的行程,独自一人的徒步之行。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早已远离了市集,看着无尽的道路向前延伸,越来越不清晰,因为天慢慢黑了,一个不慎,她跌倒在地。
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脚步继续前行,天越来越黑,她已经不知道时辰,直到眼睛发困,双腿再也迈不开来。月色映照下,她看见远处有一个竹亭坐落在树木掩映中,她向它靠近,一步步靠近,终于走了进去。此时已经顾不得干不干净,疲倦至极的她躺了下来。
夜色开始深沉,气温开始变凉,身上别无他物,她只能蜷缩着身体半睡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