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酒站的特殊性,石成留守,他这个全新的十五人二排一并留守,由石成带领展开新兵训练。
鉴于二排的特殊性,秦优主动留守,虽说从县城大牢买出来人的时候石成也根据犯罪性质做了挑拣,但他们仍然歪风凛凛,秦优要利用这一期间好好给他们补补课,同时监管酒站村的工作。
唐大狗自称为客,不算九连人,鼻青脸肿赖在酒站里养伤,胡义懒得搭理他,带上九连其余,开拔回团。
大北庄重新热闹起来,三连回来了,二连回来了,九连也回来了。平日空荡荡的操场上恢复了喧嚣,跑步的,出操的,站队列的,阵阵号令声在寒风中此起彼伏。
九连的人不多,没带回二排,加在一起才三十来个,又回到了孙翠那间老房子住,去年秋天的时候九连曾在这院子里加盖了两厢房,现在是四间屋。周大医生喜欢这院子,平日单独住这,九连一回来她便主动让了,临时搬回卫生队分配给她的单人宿舍。
刚刚卸下行尘,胡义并没要求九连像其他连队那样直接拉队伍去操场上亮威风,而是下达大扫除的命令,这院子里里外外开始细收拾。
小红缨坐在堂屋的热火炉子边,扯嗓子喊东翘辫子叫西,不是指挥打扫卫生,而是调兵遣将掌握情况,一个兵又一个兵地跑出院子,或者帮她跑腿联系人,或者出去寻机窥探其他连队情况等等等等,反正没一个是干正经事的!
“骡子!你还能不能干点正事了?”
“老子正在指挥打扫卫生!”罗富贵坐在火炉子另一边,被炉火烤得暖洋洋懒得起来。
“你——我说的是让你赶紧熟悉比赛!推车项目你必须把第一给我拿回来!还不出去看看是什么样的车?找个地方去练练?”
“有啥好练的?就凭老子我这把无敌力气,拎着车走都比他们推的快你信不信?还是操别人的心去吧你!”
“……”
小红缨看着那懒熊愁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时田三七进了屋,往小红缨面前严肃一站:“我有意见!”
“有意见有意见,你们二连就出不来个没意见的人!”
“我不想参加抬担架比赛。”
“那我也不会让你参加拼刺比赛!摆明了没希望的项目,你还去现什么眼?”
“我想参加拼刺比赛!”
“不准!”
“规则说战士有权自己选择参赛项目!”
“我不是你的连长,也不是你的指导员,所以规则在姑奶奶这里无效!你敢自己去报名试试!看你还进不进得来九连这个门!”
罗富贵斜眼瞧了田三七一眼,不由对小红缨道:“他这么想作死,你让他去作就是了,不嫌闹心啊你!”
小红缨把手里的柴一把甩进炉火中:“担架比赛我要第一!懂吗?每个人只能报名一项!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何根生,再加上傻子三个,我不信拿不下担架比赛!卫生队的担架队参赛又怎样,照灭!这箱手榴弹谁也甭想从姑奶奶手里拿走!”
“姥姥哎,团长也是,拿手榴弹当哪门子奖品?毁了多少有志青年?这是做了多大个孽啊!”
“闭嘴!”小红缨朝阴阳怪气的熊怒瞪了一眼,接着扭头朝田三七:“给我死了这条心吧!还不干活去?”
田三七抑郁出门,团部通信员小豆进了屋:“哎,丫头,你们九连的参赛名单定下了没有?团长派我下来催你们尽快呢!”
九连的参赛人员已经定好了,不过小红缨并没回答小豆的问题,而是反问:“别的单位都报完了吗?”
“一连报了,卫生队报了,其余的还没呢,眼看明天要比赛了,所以团长才让我出来催你们都抓紧啊!”
“那你还是先催二连三连去吧,我们还没研究完呢,赛前肯定报上就是了。”
……
到团部报了到,又跟团长政委概述了九连的近期状况,胡义出了团部,经过政工科窗外的时候,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向窗内偷瞥了一眼,结果室内无人。
出了团部大院,心不在焉地走着,一抬头,才发现这方向不是走回九连的窝,而是走向卫生队,走在了操场边。
愣愣站了一会儿,不自觉暗笑了,既然到了这里,该去看看周大医生,该去。
眼看卫生队的门已经不远,一个高大人影出现在余光中,那是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高一刀,正从操场中向自己走来。
“姓胡的,好巧啊?”他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地怪,说的是好巧,看起来更像是等待已久。
“很不巧。”胡义停了脚步,因为高一刀已经拦在了当面,站得只有半米近,刻意制造一种压迫感。
“有传言说……你会报名参赛?”
“既然知道是传言,有必要问我么?”
“拼刺!我等着你!”
“真遗憾,我只对射击有兴趣。”
“拼刺!你必须参加!”
“没兴趣陪你玩。”
“这是你欠我的!你答应过的!”
“我记性不好。”
“怕了?”
“嗯。你厉害。”
“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我也不吃。”
高一刀笑了,笑得很洒脱,很目空:“你当我一定要赢比赛呢?我看现在这天气……这场地……就不错!”一阵凛冽的斗志正在高一刀周身滋生,那是一种复仇的渴望,那也是一种战斗的渴望。
胡义是混蛋,高一刀也是混蛋,混蛋当然了解混蛋。又一次面对在操场边,又一次有无数战士看着,氛围和两个混蛋当初的第一次交往场景如此相像。高一刀摆明了不会让胡义再绕过他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胡义不接受比赛挑战,那么他就把这里当擂台,同样是一雪前耻的好时间好地方,后果这两个字他没空想。
一个身影高大强壮,一个身影精悍结实,一个是二连长,一个是九连长,对面站着不到半米远,四目相对含情脉脉放冷光。
不知何时,这两个混蛋周围已经远远站了一圈围观人,寒风萧萧卷过,风里只有静静的呼吸声,因为观众们下意识不敢喘大气,这氛围预兆着风暴的来临。整个操场早已静了,无论是在站队列的,还是在练操的,也无论是一连二连还是三连的,目光集体定格在这里,挪不开。
“你不该挡着我的路。”
“你没有路。”
这是他们最后说出的话,然后都不再说话。
突然,人群背后传出团长的声音:“耍猴呢?嗯?这什么情况?”
呼啦啦,人群闪开一条裂隙,不知何时溜达出团部的团长大人两手对抄在破棉袄袖口里,一步三晃走进了场地中间。
观众没人敢多言,谁都不答。团长立即懂了,来在两个连长面前,皱起眉毛问高一刀:“你……这是干什么呢?”
高一刀像模像样一个立正:“报告团长,我正在劝九连长不要参加拼刺比赛,怕他受伤。”
团长定定看了高一刀五秒,又转向胡义:“你……怎么讲?”
众目睽睽之下,胡义定定看了团长五秒,无表情道:“报告团长,我正在考虑参加拼刺比赛。”
“真好!你们二位真是好!这表率让你们俩做的……看得团长我这心里真暖和!嗯……呃……看来你们俩是真喜欢比赛啊,我这一团之长……很欣慰!不是喜欢比么,这个……推车赛这个项目我看不错,你俩的主我做了,明天推车吧,让你们推个够,比个够。”
话毕团长掉头走,几步后忽然又停下,回头补充了一句:“顺便下达个临时通知,赛前私斗者,斩立决!”
全场瞬间大哗!
有的战士在惊讶,斩立决?没听差吧?
有的战士在发呆,是真的吗?这一转眼,猛将高一刀和煞星胡义就去推车了?这也太……那啥吧?
有的战士掉头猛往场外跑,有跑向一连去向一连长报告特大新闻的,有跑向三连去向连长和指导员去报告惊天消息的,人喊马嘶好一片乱。
……
咣啷啷——小红缨手里的破茶缸子掉地上了,傻呆呆朝刚进门的胡义道:“你说什么?”
胡义摘了军帽扔在桌面,顺手解开风纪扣,在桌边不紧不慢坐了:“团长替我和高一刀定了项目,推车。”
“你咋这么不省心哪!啊!”小红缨这才从痴呆状态中缓过来,立即炸了庙。
“我有什么办法?是高一刀揪住我没完。”
“他没完你就奉陪啊?现在这是什么时候啊?一个个啊……哎呀……气死我了!啊啊啊!”
罗富贵凑到胡义身边来,笑嘻嘻道:“我看这事好!推车好啊!胡老大,你尽管放心,明天咱俩是两车对一车,你要是能推得过高一刀,我就不超你车,让他高一刀吃灰!嘿嘿嘿……”
小红缨肺子快气炸了:“缺心眼吗你!这计划全乱了还不知道吗?推车推车,还推个屁啊推!射击比赛哪?白扔一箱手榴弹吗?”
罗富贵一撇嘴:“你看你愁啥?二连把拼刺这项目不也扔了吗。姥姥的,两败俱伤谁怕谁!”
小红缨高翘了辫子,怒冲冲在屋里来回踱着,猛地仰起小脸,扯脖子朝外喊:“把田三七给我叫进来!”接着再朝罗富贵愤愤道:“你换项,改负责抬担架比赛!”然后继续一圈圈焦虑着转悠,不停嘀咕着:“射击咋办?咋办?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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