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姨——涂念瞳孔猛地一缩,紧紧攥着的拳头也终于一个没忍住,朝着她面前恶心的肥脸重重地挥了过去。
只见刘老五好像早有预料,他甩着肚腩,以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灵活动作,轻松躲开了涂念挥出的拳头。他似是可惜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能打得很。就是不知道,凭你这点功夫,能不能顾得上别人。”
说着,他瞥了一眼琴行,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涂念手里的欠条几乎要被她捏碎了。她家欠债的事,徐姨是不知道的,她不想让徐姨卷进这种事来。而凭刘赖在榕海市的势力,如果今天她不答应给钱,或许明天,“徐氏琴行”这四个字就会从榕海市彻底消失。
一番计较下,涂念把那张残破不堪的欠条朝男人扔了回去。
“要多少。”她问道。
刘老五从容地把手里的烟一掐,笑道:“两万……”
“好,明天下午三点……”
“和一个耳光。”
涂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她看见刘老五戏谑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你说我要是躲闪不及时,刚刚就得挨一下了。我要是不小惩大诫一下,赖爷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呢,是不是?”
“两万,还有一个耳光。少哪个,咱徐老板都过不安生。”刘老五咧着嘴,笑得恶心极了。
紧握的双拳渐渐松了,涂念的内心前所未有地平静。她静静地望着没有边际的天,很奇怪,分明下着雨,却没有多少云。
“啪——”一声脆响,打破了凝结的空气。嗡鸣声低低地回荡在涂念的耳廓里,久久不散。
黄牙走了。
任凭落下的雨怎样冷,涂念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那截天空上移开。渐渐地,她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收回目光,转身,开门。衣架上的外套被她顺势拿了下来,她随手擦去头发和脸上的雨水,最后将外套自然地停留在左脸。
“怎么这么久,也没拿个伞出去。”徐姨还在擦琴,不过已经换了另一把,或者,也不一定是
“是酒吧合同续签的事,谈得久了点。”没等徐姨抬头,涂念继续道:“我先去看看甜甜练习得怎么样。”
当徐姨把琴身擦完,涂念已经不见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望着空空的楼梯口莞尔一笑:“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稳重。”
回到琴房内,涂念已经戴上了时常备着的口罩。
她让甜甜把和弦从头到尾给她弹了一遍。
一遍听下来,其他地方都不错,只是流畅度上还有一点欠缺。涂念想了想,便拿起吉他,亲自示范了起来。
“甜甜看,do i sol……”
ˉ好家伙,这一巴掌下去动都不动一下的,涂小姐果然硬气。
“手指往下够,然后放在这里……”
ˉ明天我去找你拿钱。
“力度不要太大,不然手指会很痛……”
ˉ你要是再敢动手,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吉他的和弦声还在琴房里回响,甜甜却忽然走到了涂念身前,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
“阿阳姐姐,你怎么哭了?”
涂念自己都没发现,她弹着琴,竟流下两行清泪。
她胡乱揉了一把,揉去泪水时,脸颊被她碰得又是一阵发疼。
她放下吉他,又搂过甜甜,轻轻捏了捏她温软的小脸,好像捏捏这嫩娃娃的脸,一切难过忧愁就会全都飞走似的。
“没关系,姐姐……只是忽然想吃小笼包子了。”她说。
徐氏琴行下午的课程时间比上午略久,但琴行大厅已经陆陆续续坐了些前来接孩子的家长。有些家长互相认识,便有一茬没一茬地聊起了天。
“你家孩子报的谁的课来着?”
“杜老师呗,还能有谁。”
“我怎么记着你是要报涂老师……”
“嗨,别提了。徐老板说她一个学期只带两个学生,这次又给别人抢了。”
“嚯,还有你被抢的时候?”
“嘘……人就在那边呢……”
说话的人碰了碰身边的朋友,示意她看向不远的座位。那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穿着朴素,样貌普通的女人。
女人左手握伞,右手拿着手机,怀里还抱了一件淡黄色的儿童夹克。她的目光不时地从手机移到楼梯口,显然是在等人。
女人一直望着楼梯口,直到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蹦跳着往楼下跑来,她便站起身,对那个身影招了招手:“甜甜!”
“妈妈!”甜甜一看到那个身影,顿时松开了涂念的手。她连下几个阶梯,一个冲刺扑到了妈妈的怀里。
女人揉了揉甜甜的脑袋,给她穿上夹克:“累不累?今天学的难吗?”
甜甜卷着她的衣角摇了摇头,但样子明显是有些倦了。刚好涂念走来,便替她答道:“今天教的略难,但甜甜练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是涂老师教得好。哦对了……您把这个收着。”女人忽然从衣兜里掏出五百块钱塞到了涂念手里。
“这是干什么?”涂念眉头一皱,就要把那几张纸币还回去。
女人见况忙道:“涂老师忘了?我们还欠着您学费呢。您先收着这些,等过两周我再把剩下的一并拿来。”
听女人这么一说,涂念这才想起,这学期的学费她只交了一半。看着手里的钱,涂念心下有些犹豫,但还是把那钱还给了女人。
“你们家最近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学费的事,等过去这阵再说吧。”
“这……”女人为难地看着涂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涂念没再多说,只是把甜甜的吉他一并递到了她手里,然后弯下腰捏了捏甜甜的脸蛋道:“回家记得多练习。”
甜甜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女人没再推诿。她再次向涂念道了谢,便带着甜甜离开了。
前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家长各自带孩子离去,没有晚班的老师则搭伙下班。
正常情况下,涂念下了班就该回了,不过今天她显然没有按点走的打算。这会儿,她正倚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手里还拿着一本稍显老旧却不失精致的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