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容挨着她坐下,试探着拿她手里的杯子,却被她一把躲开,顺带还了一记到位的白眼。
“你这是不管宇文一一了。”
涂念被他一句话打到七寸,只好不情愿地直起了身子。她斜过眼瞅着楚秋容,表情颇有些不耐:“干嘛?”
“给你找了个老师。”楚秋容朝旁边挥了挥手。
“老师?”涂念疑惑地顺着他的手看去,原来是宇文一一和那个登徒子。
涂念看了一眼楚秋容,又看了一眼愈发接近的伯湫,便没再说话,她又趴下身子去,继续和那一杯底的酒纠结去了。
伯湫到了,他身旁的宇文一一难掩心中的喜悦,冲过来一把将涂念抱住。
“阿念!你终于熬出头了!”她大声喊道,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哭腔,涂念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她比谁都清楚。
涂念的身体却并没就此坐直,她勉强地笑了笑,就这登徒子?她可不觉得这人能教自己什么。
碍于楚秋容的面子,也出于礼貌,涂念歪头看了眼伯湫,她能看到他一双淡棕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对她的欣赏,除此之外,她好像还看见了一些别的什么。
他浅棕色的瞳色不太常见,涂念看着一时有点愣神。
伯湫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你唱得很好。”
“谢谢。”涂念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这样盯着别人更不礼貌。
“学过吗?”
“一点点,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说到这,涂念的神色有些暗淡。
“你……很喜欢唱歌吧。”伯湫踌躇了会儿,还是问出了那句他最想知道的话。
涂念听到这个问题将头正了回去。她好似思考了一会,才轻轻地眯起了眼睛,用近乎倾诉的语气回道:“喜欢。”
她的表情让伯湫有些恍惚。这个表情,几乎一瞬间就将他带回了刚认识她的时候。
“那你想做歌手吗,顶尖的歌手。”他注视着涂念的双眼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
伯湫好听的声音萦绕在涂念的耳侧,望着他那双淡棕色的眼睛,涂念的心脏不住地狂跳。
她想。在
她太想了,一想就是十五年,以至于终于到今天有机会触碰到那个门槛,她却怯懦得不敢伸手。
看涂念一副怔怔的样子,宇文一一轻轻摇了摇她:“别愣着啊。”
宇文一一在看她,楚秋容、伯湫也在看。他们的表情都在告诉她,这件事是众望所归。她也真的很想就这样答应下来,去学音乐,完成自己的梦想,可是……
“对不起,我不能……”涂念几乎是颤抖着说完的这句话。
她根本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话一说完便立刻抓起吧台上的包跑了出去,一路跑到停车场,跨上摩托,逃离了这里。
……
凌晨四点,幸先关上了它的大门。吧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人存在过的痕迹,就连今晚的闹剧,也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
同样没有出现的,还有涂念的那条路。
吧里一片昏暗,只有吧台那还亮着几盏复古式的小灯,照出两个男人的侧脸。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涂念的故事讲完,楚秋容自顾自地喝起了酒,没有鸡尾酒,白兰地也能凑合。
伯湫听完沉吟了一阵,继而问道:“她竟然一个人还了这么久的债?那她拒绝我,就是因为债款?”
“大概率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伯湫眉头一皱,拍桌子道:“我给她还了就是。”
“……”
见楚秋容不说话,伯湫也略能猜到一二:“她还能不接受不成?”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帮她。”楚秋容道。
“不行,她不能这样下去,”伯湫不得不再退一步问:“她的工资……”
楚秋容摇了摇酒杯,打断道:“她查过行情,算上我刻意给的,两万四,再多不要了。”
两万四,大概算算房租和饮食,掐头去尾,涂念一个月能还个万五就烧高香了。至于还完债,至少还得五六年。
“那我还能怎么办啊!”伯湫愁得直挠头。
“其实有办法的,”楚秋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但是要看你的诚意了。”
伯湫眼睛一亮,看来事情还有转机。
果然,楚秋容接下来的几句话,听得他是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他愁容尽散,乐得不禁锤了楚秋容一拳,骂道:“你个老狐狸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楚秋容拍了拍肩上被他锤出的褶子,道:“本来也没想着能到这一步。你啊,真想帮她的话,以后还是得多顾虑一下她的性格问题。”
伯湫挑眉,一双薄唇上扬:“放心吧。”说完,他转头又想起件小事,便问道:“那我正事办了,接客……”
“没得谈。”楚秋容一口回绝。
“啧啧,真是只老狐狸……”伯湫扁了扁嘴,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
“你联系一下……嗯,对……徐氏琴行……”
计划,提上日程。
……
翌日,涂念的床上理所应当的躺了两个人。
涂念一夜没睡,此刻望着天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她身边的宇文一一倒是睡得很熟。
昨夜涂念前脚刚到家,宇文一一后脚就到了。
为了进门,宇文一一可以说是半点富家小姐的样子都没了。门关着,她就砸,没人应,她就喊,生生把楼上楼下的邻居全给闹醒了。人家气冲冲地过来,她倒哭得像是受委屈的那个,比谁都大声。
涂念没办法,只好开门和邻里赔了不是、道了歉,最后把人给提溜了进去。
那会本来就很晚了,宇文一一前一天起得早,又强打着精神和她软磨硬泡了好一阵,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干脆一个瞌睡便直接过去了。
她给宇文一一换下衣服,盖好被子,自己则是躺在旁边,尝试忘记今夜发生的一切,好好睡一觉,结果躺到了天亮也没有丝毫睡意。
她的目光从天板缓缓移到墙角,那里靠着一把木制吉他。
相比起她平日里用的那把电吉他,这把木制吉他又破又旧,看起来甚至不能顺利地完成一曲。对于追求完美的她,这根本是不能被允许的存在。
可它就是坚强地靠在墙角,一如母亲在世时,拒绝母家施舍的坚强。
“如果您还在,也会是一样的选择吧。”
涂念呢喃着,虽然天都亮了,但入眠好像终于没有那么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