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商姝嚼咽的动作稍顿。
她苦吗?
商姝觉得不苦的。
没有父亲,她有疼爱她的妈妈和外婆。
妈妈病逝后,她还有外婆,外婆也病逝后,她就苦了那么几日,被陆奶奶带回陆家后,她的生活质量可以说是直接达到了一个飞跃的阶段。
爱陆淮安那十一年苦吗?
或许是苦过的。
每次被迫当个旁观者,看他和宋昭月亲昵时,她的心,都会像刀子割一般的生疼着。
可在这段感情里,她也还算理智,并没有说,整颗心都扑在陆淮安的身上。
她这些年来,心思更多是在弘扬苏绣上,爱人,只是附带而已。
她的人生目标是将苏绣非遗弘扬至全世界。
如今她名利双收,她真的谈不上苦。
人生总是先苦后甜。
这点苦,对商姝而言,不算什么。
商姝微微一笑,并无任何逞强之意,“我的童年有过妈妈,我的少年有你和外婆,青年有陆奶奶和陆淮安,还有我热爱的苏绣,我的人生,虽说不上甜如蜜,可真谈不上苦的。”
若要论苦,商姝倒是觉得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可比她苦多了,她这般,已经算是很有福的人了。
至少,她被很多人爱过,疼过。
“那是你知足、不贪心。”
任初薇觉得商姝这人就是太佛系,她太随遇而安了。
除了苏绣,她好像对什么,都不是特别热烈的渴求。
“知足常乐嘛。”商姝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逝去的人,就算她哭瞎了眼睛,她也无法让其回来。
不爱她的人,她不可能拿着刀子逼对方爱她。
就连反对她的江老爷子,她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显赫的家世去狠狠打对方的脸,让其成全她和江厌离。
所以何必呢。
不贪就不会怨,不会不甘。
“这倒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还是知足些比较好。”
任初薇倒是赞同商姝的话的。
商姝拿起小龙虾,剥开,然后把虾肉放任初薇碗里。
任初薇让她自己吃,不用给她剥。
商姝笑笑,却没有停手。
任初薇边吃着商姝剥的龙虾肉,边说,“我觉得吧,实在不行的话,你和陆淮安倒是可以办个婚礼,演场戏让江厌离死心不再纠缠你,结婚证你一定不要领。”
至今还没把婚离掉的任初薇最有发言权了,“陆淮安若不想和你离,日后你们离都离不掉。”
宋知让一开始对她没有那个想法,现在都不肯和她离婚。
更别说陆淮安这个本就对姝姝有着悔恨之情的人。
姝姝一旦真和他领证,他日后怕是有的是法子拖着姝姝,让姝姝离不成婚。
姝姝这人心软,陆淮安的奶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肯定是做不到把对方告上法庭。
何况这法院也不是你诉讼离婚就会判离的。
被家暴都有不判的。
可想而知,这婚姻,真不是儿戏。
这结婚证,也是真不能随便去领。
她就是吃孝顺和宋知让画饼的亏,才让自己这会儿想离也离不成。
如果无法跟陆淮安离婚,以姝姝的性子,很可能一辈子就那样和陆淮安拉扯着过了。
姝姝道德感强,一日没能离成婚,她都不会去发展新的感情。
作为闺蜜,任初薇可不能让商姝往陆淮安给她挖的坑里跳。
之前不珍惜,这会儿倒想借恩情套路姝姝了?
没门。
“办婚礼演戏的事情,再看吧。”真领证,商姝肯定不同意的。
她当初愿意和陆淮安领证,是因为心中对他还有喜欢,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做什么,都不会觉得是在勉强。
可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别说跟他过日子,你甚至有时候连话都不想和他说。
商姝倒不至于话都不想和陆淮安说,但和他真领证做夫妻,她是不乐意的。
她是重情义,重孝义,但不会一味地去委屈自己,她想,陆奶奶也不会乐意见她如此。
只是办婚礼,商姝也还是很犹豫。
可能是她私心里,不愿如此伤江厌离。
他之前和别人订婚的时候,她明知他是不愿的,可她还是难过的要命。
她经历过的痛,她并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也经历。
“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个事情挺棘手的,任初薇也不好替商姝拿主意。
“嗯。”商姝往嘴里塞了口虾肉。
明明虾肉如此鲜甜,可她却食之无味。
最后任初薇喝多了,商姝只是小饮。
商姝明日要和导演商讨剧服设计的事宜,她不宜喝太多酒。
倒是任初薇,脸上笑嘻嘻,心里却似乎藏了很多心事,一个劲地吃着小龙虾下啤酒。
看着趴在桌面上,睡容都藏不住忧伤的任初薇,商姝眼底满是心疼。
有些人,你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难过,可有些人,却喜欢用笑容掩饰难过。
抬手轻轻拂开任初薇额前细软的刘海,商姝满眼心疼地呢喃道,“薇薇,你又在难过什么呢?是难过自己不能再当妈妈了,还是在难过……你的不能生,最终会让你和宋医生走向陌路。”
宋医生的家人开明,不介意薇薇家境平凡,可再开明的家长,估计也无法忍受无后的。
越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越是看重后代。
薇薇说她苦,薇薇又何尝不苦呢。
年少遇一人,欢喜相爱,最后却走到满目疮痍,还为此失去了当妈妈的资格。
好不容易梅开二度,偏偏对方家中只有他一子。
但凡宋知让有个哥哥或者弟弟,商姝相信,宋家长辈,是可以接纳任初薇的。
可偏偏宋知让是家中唯一的儿子。
独子加不能生,注定前路也坎坷。
唤来楼下一名还在刺绣的绣娘,商姝与其一起将任初薇扶进了休息间。
商姝贴心地替任初薇擦脸擦手,然后再掖好被子,让她安心入睡。
商姝还是没什么睡意。
她出来收拾桌面。
刚收拾好桌面,商姝的手机就响了。
商姝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来电。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陌生电话接多了,商姝多了一项看直觉辨号码的神技。
直觉告诉商姝,这个来电,是江厌离打来的。
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商姝缓缓舒了口气,而后划开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极其低沉嘶哑,隐隐还带着几分醉意,“商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