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一个好苗子。
亲自考验学生后,他发现这个学生简直就是一名可塑之才。他爱才之心立马泛滥,连忙招呼学生来不来校队竞赛班。
见她爽快答应,他乐不思蜀地点头。
好孩子,果然有觉悟。
他心情好极了,没等崎川拒绝,顺手帮学生搬书,还亲自送到教室里唯一的空桌上,见她被安排的同桌还是年级第一的藤原彦,乐道:“哟,同桌还是年级第一呢,真不是一家人不同进一家门啊。”
老师的打趣并没有引起他多大的反应。他闲闲翻阅着书页,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老师的话。
看书与回答老师的话两不耽误。
崎川蹙起眉,他光明正大的看着闲书,这老师看见了还视若无睹。注意到了这细节,开始她不动声色观察着教室四周的动静。周围的人不是睡觉,就是聊天、看闲书、涂指甲、做美妆,后排的人竟然还公开的打起牌来。
打牌的人一副公子哥的做派,三两堆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有人桌上赌的钱一沓一沓的,赌数金额看起来很大。
少数能学习的,就像班长那样的人,埋进臂弯里奋笔疾书,与这些人格格不入。
同是人,却是天差地别。
老师替她放好了书,就回到了讲台上重新讲起了课,听到讲课声,学生像是没听到似的,依然在讲台底下各干各的事。
坐回椅子上的她,摩挲着大拇指,若有所思的思考起学校的性质。
她被安排进这个学校还对这个一无所知。
但是从目前所知来看——
这里或许是一所贵族学校。
那个戴着红蝴蝶结的少女用的化妆品全是奢侈品的牌子,迪奥、古驰、爱马仕、香奈儿、纪梵希……想看什么奢侈品牌子,在她的桌上全都能看见。
不光如此,从后排那些打牌的少年一沓沓钞票堆在面前当做赌金,可见来这里的非富即贵。
当然也不乏有像班长这类学生。
班长带着掉了漆的眼镜,还有捆着路边随处可见的款式发绳,便能看出她的家境一般,与他们一比,相形见绌。
班长那群人仿佛就是几只丑小鸭混入了白天鹅中,丑陋的外表经过白天鹅的衬托,自然而然成了白天鹅天天欺负、取乐的对象。
察觉这一点,她不由想起班长红肿的眼睛,她猜测,在她离开后班里的人又对她一阵羞辱。
那她身边的少年也是否也是他们的一员呢?
想着他之前对自己行为莫名的讥讽。
崎川不由将目光放在同桌身上,这一看,她这才发现他正在看的书很是新,像是刚开了封一样。
冷色的瞳孔骤然一寒。
崎川摸向桌肚,用指腹细数书,果然少了一本。
“好看么?”她冷声道。
藤原彦头也没抬,答道:“并不。”
崎川从他胳膊下抽离书,清冷的声音暗含着她的警告:“我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希望你下次经过主人的许可,再拿走我的东西。”
藤原彦悻悻哦了一声,很是随意说起他的读后感:“你这本书并不好看,这个作者满腹牢骚,全是在无病呻吟。”
她没做声,先是合拢书页。
一看,书封写着《人间失格》。
她冷笑几声:“怎么,是他写得戳中你敏感、脆弱的神经呢?”
《人间失格》在她六岁那年就能熟读,它不仅探讨人性,还揭露了当时社会的黑暗,向她展示了人的困惑和挣扎。
究竟是谁让“我”、让他们丧失了做人的资格。
是社会,是常常取笑他们人格尊严的你们。
所以,你凭什么愤慨说出这种无病呻吟的话?
是让你享受荣华富贵、高人一等的阶级吗?
满腔的愤言,她最终只浓缩成这一简短的文字,却不足以囊括那些被社会、阶级所压迫而苦苦挣扎的人们。
“你和我不是同一阶级的人吗?”他反问:“又何必假公济来嘲讽同类,怜悯那些苦苦挣扎的蚂蚁?相比起我们,那你更虚伪、可恨。”
她被监禁这几年,警方把她之前的信息隐藏。后来由美嫁给失沢彰后,警方对外宣称的户口便一直挂在失沢彰上,而失沢彰是议员,得知这一点消息的他立马反唇相讥,根本没有思考过她消失那么久的信息究竟是否合乎常理。
“同类?”
她咀嚼着这个词,她不怒反笑,之后更是生出一阵恶寒。九年前,那个人也是如此叫嚣着说他们是一类人、是同类。
同类吗?
她怎么可能是杀人魔的同类?
“你错了,我们并不是同类。”
她一字一句说道,犹如当年她是如何驳斥那个男人:“我们不一样,我能看到弱势者的哭声,甚至为了他们,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为他们发声,为他们鸣不平。”
噗嗤,鄙夷的笑声从男生的嗓子里弹出。
他不屑一顾,但她充耳不闻。
她不需要因为一个混蛋来急于求证自己。
而她唯一的辩驳,也只是因为那句“同类”上。
她十分厌恶这个词,尤其是在这种烂掉渣的人嘴里出现。
下课后,出了教室。
她跟随老师的步履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和其他老师不同,这位老师拥有独立的办公室。她望着布满学生参赛得奖的表彰照片与奖杯,她也明白了他因何会有如此殊荣。
扫视一空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张照片上。
照片中女孩穿着大阪改方学院的制服,扎着精气十足的马尾辫,很开朗的与这位老师和握奖杯。
而照片里的女孩显而易见,就是被害者三春早纪。
看来答应他参见竞赛班这条路是通的。
看着奖杯的名字,是一所有名机构办的私人竞赛,老师私下摆放照片还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看来三春早纪与这位老师的关系极好。
见她在这张照片停留了很久,老师选完练习题和她主动搭话道:“很漂亮吧?别看她长得漂亮,这家伙可是我得意门生。”
“看学姐年纪不大,应该还是在校生吧?”
她漫不经心,装作无意识问道。
提到这,老师语气有点伤感:“是啊,她这时候应该是在校生呢……”
说完,便自觉失言,再也不提。
崎川不敢打探过于明显,收起想要继续探究的情绪,然后故作懵懂、迷糊的样子,抱着一堆数学竞赛练习题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