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士子交流会结束之后,京都向来炎热的空气里头已然参杂了不少独属于秋的凉爽气息,而且这分凉爽气息正在逐渐浓烈。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渴望天气凉爽下来,或者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渴望秋季的到来,比如说定国公府轩辕氏、宁国公府章氏,相府沈氏或者说是安国公府沈氏,已经东墨皇室顾氏……
“又是一年秋季,老张,你今年还能拉开几石的弓?若是你已经上不了战场,可千万别逞强,我的老冤家已经没几个了,要是又少了个你,我可没处哭去。”
定国公啃完了一大片西瓜后,扒拉扒拉吐了一地的西瓜子,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伙计之时,眼里已是纯然的关切之情。
宁国公对着定国公亮出了自己平日里被层层叠叠的铠甲遮掩住的腹肌还有肱二头肌,眼神认真:“永哥儿,你说我还能拉开几石的弓?我心里也没数儿,但是今年的秋收之战,我必须上,殿下快及笄了,咱就算拼了这身老骨头,也得护住这一年的安宁。
所以,这一场的秋收战役,你就别下场了,你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殿下及笄礼上,那场面可不怎么好看。”
定国公看着宁国公拧了眉:“我说老哥哥,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咒我呢?虽说上战场免不了风险,可是我还不至于倒霉到马革裹尸还的地步……不过就是一场秋收之战罢了,我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战役都过来了,还用得着担心这么一次小小的秋收之战?”
宁国公正色道:“每一次战役都是不可重复的,你上一次得以平安归来,不代表下一次也可以,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希望这一次的秋收之战,你不要下场。”
宁国公的劝告,定国公听入了耳,但是有没有入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看着宁国公,朗声大笑:“老哥哥,你说得我何尝不懂?但是,这一次的秋收之战,我必须下场,正因为来年二月是宝丫头及笄的时日,我才必须下场啊。
没有一场足够重份量的胜利,我又要如何震慑那些敢朝宝丫头下手的宵小?我想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混账东西明白一个道理,阿宝虽然是女孩儿家,但她是轩辕家的女儿,容不得任何人轻贱!”
定国公敬了宁国公一杯酒,一杯由西瓜汁酿造而成的果酒。
宁国公看着果酒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用猜疑的语气问道:“这是酒?”
“是。宝丫头说我到底是老人家了,少喝烈酒为好,便央着慕白和她一起琢磨了酿造果酒的法子,然后就鼓捣出了十几坛子的果酒来,各种口味的都有,说是任我挑选。
今儿个我估摸着你要来,便特地去酒窖里头挑了西瓜味儿的果酒来,你可以尝尝看,看这果酒滋味儿如何,若是你喜欢,这西瓜味的果酒,我便匀你半坛子。”
宁国公闻言便端起那杯果酒,轻呷一口,顿时神情都变了:“就凭我们两人的交情,你只匀给我半坛子,这真的合适?”
定国公抬头望天:“饶是我也只得了一坛子,肯匀给你半坛子果酒,已经算是不错了。”
定国公为什么要抬头望天?
答案是他不想让宁国公发现自己在偷笑!
宁国公爱酒。
他也爱吃甜食。
顾宝儿和慕白联手调制出来的西瓜味儿果酒可以说是宁国公最爱的吃食儿了,正是因此,定国公才会拿出西瓜味儿的果酒来给宁国公尝鲜。
他很清楚,一旦宁国公尝过果酒的滋味儿,他便极有可能妥协,到时候,他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么这一次秋收之战的主帅就一定是他,妥妥的!
“说吧,怎么才肯给我一整坛。”宁国公看着定国公唇角的笑意,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定国公挖的坑。
“今年秋收之战,我要做主帅!”
“按规矩,今年的主帅应当是我。”
“规矩虽然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啊,做人就要懂得变通。老哥哥,你若是还想要果酒,就让我做今年秋收战役的主帅吧。”
定国公嬉皮笑脸的眉眼之下,是不容动摇的执着。
宁国公唇角笑意敛起:“永哥儿,你莫不是以为一坛子果酒便能叫我眼睁睁地看你替我去征战沙场?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么我只能说,我要让你失望了。果酒固然是我想要的,但我却更想要让你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今年的秋收之战,本就该我为主帅!”
“哪怕今年的秋收之战,会远比往年残酷?”
“是。”
“哪怕章家会只余靖远侯一人?”
“是。”
宁国公斩钉截铁般的两声“是”,让定国公的神情彻底变了。
“老哥哥,既然你已经有了觉悟,那我也不瞒你了,今年的秋收之战,同往年不同,今年带领西戎将士东征的人,会是墨沉舟!你应该明白,曾经隐瞒自己身份潜入东墨的他,对东墨的了解有多深。”
“墨沉舟?”
宁国公的神情顿时变了,没有人比他们几个老前辈更加了解,那个名为墨沉舟的男子的可怖。
他布下的局,毁了西戎战神白秋芫,也伤了东墨的元气,更为他自己的声名添砖加瓦!
可以说,宁国公宁愿白秋芫复生,都不愿意面对墨沉舟。
“不错,正是墨沉舟。”
宁国公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笑了:“即使带队的人是墨沉舟那又如何?他要战,那便战!带兵打仗,我们章家,除了沈家顾家轩辕氏,那是谁都不服!”
宁国公的战意何等炽烈,以至于他饮下清茶的举动都像是在狂饮烈酒。
定国公看着自己的兄弟,笑了:“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可知,墨沉舟派遣的先锋队是谁人带队?”
“那人是谁?”
“那个少年名为墨轩,乃是墨沉舟与桔荧惑之子!”
墨沉舟与桔荧惑之子……
定国公这句话瞬间就让宁国公整个人都不好了。
“桔荧惑,她居然没死?墨沉舟居然容得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