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同千云想的一样？”
寒千御偏开头，“我不做评价，就算你惹上情债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反正真神没有七情六欲，受伤的只有你。”
若泽好似没听到，也不回话。
当了这么多年的好友寒千御自然清楚若泽什么得行，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一套解决方法：眼瞎耳聋哑巴。
……
常灏坐在马车里，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明明是走的平平整整的中央大道，车内却一下接一下的颠簸着。
“怎么这么颠簸？”
他问出话，外头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他皱着眉头一个杯子砸了出去，“狗奴才怎么不回话？”
茶杯咕噜咕噜滚了几圈，似乎是摔下了马车，外头还是没有声音。
常灏发觉有些不对劲，一把掀开纱帘，外头哪有什么中央大道、商贩城街？
有的只是接天碧水，马车驶在水面上，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他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
白龙破水而出，一下将马车冲散的四分五裂，常灏被甩在水面上一下滚出去老远，他挣扎着站起来，下一秒，泛着银光的枪头抵在了他脖子上的血线上。
常灏费力睁开眼睛，大脑被摔得不清白，眼前还恍惚了一下，只看见了一片用银线绣着飞羽的白衣，这样式有些眼熟，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看过。
视线再往上，抵在脖子上的枪尖压进了血肉之中，常灏一下就停住了，根本不敢再动一下。
“再有下次，我带你去听听那三百多号亡魂的悲鸣。”
少年人清冽的声音一字一句落到常灏脑海中，常灏来不及思考，身下的水面忽然活了起来，少年人抬脚把他踩入水中，他扑腾着四肢，口鼻还是灌入了大量碧水。
渐渐的，意识一点点消散，身体沉入了碧水最深处。
少年人长腿踹向长枪底部，长枪轻飘飘的在少年手中转了半圈，最后变成了一个横卧姿势，少年人放开手，长枪外形散于空中，一抹青光闪过，碧水空间旋转、扭曲，最终变成了瓷白茶杯中的淡黄色倒影。
“尹小公子？”
小二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尹天夜愣了下，杯中的茶水洒出了些许，他放下茶杯，“我忽然想起我还要回去喝药，就不在客栈吃饭了，替我同尹稚说声。”
“好嘞……”
……
皇宫内御花园。
管事公公挥着佛尘，手指翘起，“你们都自己瞧瞧这池子里的淤泥堆积几尺高了？一个个的还不手脚麻利一些，快些干活！”
旁边宫女倒了杯茶递到管事公公手边，管事公公笑眯眯的摸过宫女的手才接过茶。
“啊！”挑水的小太监被水里扑腾的东西吓了一跳，周边的太监放下担子探出头去看，冲着管事公公这边喊着，“公公、蔡公公！有人溺水了！”
蔡公公热茶还没喝一口呢，被这边的死动静整的眉头蹙起，池子里咕噜咕噜冒着泡，脸色乍变，“都看着做什么！还不快下水捞人！”
通水性的太监急忙跳下湖水，过了会儿，两个太监把沉底的人捞了出来，蔡公公上前一看，颤抖这手拨开杂乱的长发，手脚一软，两眼一闭险些背气过去。
“蔡公公！”
蔡公公指着地上的人，“快、快救二皇子！快去喊太医！不对，先去通知皇上皇后！快去，都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在一阵鸡飞狗跳中，太医比常慈庭与皇后张氏先到一步，紧接着就是把脉。
张皇后见到地上的常灏，险些晕厥过去，“灏儿！我的儿……”
常皇勃然大怒，“灏儿不是同常毓一起出宫了吗？怎么会在御花园溺水！常毓人呢！不是让他跟着灏儿吗！”
蔡公公带着清理淤泥的太监们扑腾一声跪下，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皇上！小的、小的们在御花园忙活一个早间了，小的是看了全程的，小的们也不知二皇子是如何掉进这水池中的。”
出去问话的太监很快就回来了，“回、回皇上，四皇子还在风云客栈，半个时辰前二皇子就上了马车离开客栈了。”
……
尹稚翻动着两份竹简，时不时添上几个字，忽然，旁边的棋盘上一颗黑色棋子裂了条缝。
这细小的声音招来了怀风的注视。
尹稚掐算着手指，眉头微微蹙起，“皇宫出事了，怀风，你和桃夭一起带常毓回去。”
常毓茫然的抬起头。
怀风跳下窗台，单手拎起常毓就要走。
尹稚眼角抽了抽，扶额，“先坐下，等皇宫来人。”
怀风看了尹稚两秒钟，‘啧’了一声，又把常毓丢了回去，“那你再看会儿。”
尹稚取出一张空白的宣纸，持笔写下繁文‘桃夭’二字，墨迹散开，桃香袭来，桃夭蓦然出现在了房间内。
“公子？”
“让孟姑娘晚些再来一趟，先下有件要紧事需要你去做。”尹稚抬手唤出一炳长剑。
剑鞘包边为血红，中间一线金色，其余为皎洁的白，剑鞘与剑柄衔接处是一朵血边向里双层复瓣桃花，最中间的花蕊是一颗圆润看不出材质的晶石。
桃夭乍然看见熟悉的外形，眸中闪过一抹名为‘复杂’的情绪，他看了一会儿，才双手接过长剑，抚摸过剑鞘上的繁文金字：桃夭。
“常灏遇难，常慈庭势必要为难常毓，我知道你不善言辞，拔剑动手即可，若是要说话，你就交给怀风。”
怀风嗤笑了声，对这安排倒是没有异议。
桃夭应了声。
常毓听的有些发懵，“常灏怎么遇难了？他不是在楼下吗？”
“自作孽不用管，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上前，也不要搭话，如果他们要动手，你就躲在桃夭身后。”
一个神灵，一个剑仙，还不至于连个人都保护不了，尹稚卷好竹简，“我过会儿出去一趟。”
怀风抱着手臂走到了窗台边上，“我先化风去看看。”
这个过会儿就是皇宫来人找常毓的时候，自从上次客栈被雇佣兵团砸了之后，郑雪亭就派了不少修为强悍的暗卫保护在客栈四周。
常慈庭的人来势汹汹，直接被暗卫拦在了门外，一方是本土皇室，一方是大陆势力，修为上先矮大半截，气势上又矮了一节。
常毓和桃夭下来的很快，皇宫带侍卫来的是常慈庭的贴身太监，名为和颂。
和颂公公对上面前这一群暗卫，也不敢乔，昂首挺胸气势很虚，“皇上有事召四皇子回宫，四皇子跟咱家走吧。”
常毓早有心里准备，面上还是平静模样，闻言走在了前头。
常毓还挺配合，和颂公公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原本想的一番言辞没有用上是最好不过了。
虽是问话，常慈庭勃然大怒语气不善，底下的人还是给常毓安排了马车，常毓不得常慈庭喜爱是事实，可常灏一朝不被立为太子就不代表着常毓就是弃子。
要是出了意外太子之位当真落在了常毓手中，以常毓的性子来看，那时再去讨好就已经迟了。
桃夭施了个隔音术，“公子既然没说什么，那就是有惊无险，不必太放在心上。”
“师父……我不重视亲缘，却也不想愧对他们，为何、为何我总是达不到他们的期望？”
“人活在世浮世三千皆为虚妄，他们并非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相比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他们更看重眼下能得到的对自己最有利的东西。”
常毓莫名读懂了另一种意思：你不重要，才会被忽视。
“都说这四皇子是个怪胎，论起聪慧，比不上夭折的大皇子；论起天资，比不上从小被云游仙人手作徒弟的五皇子常绪；论起得宠，又比不过二皇子常灏，明明谁都比不上，却又清高自持特立独行的很，还让他得了大机缘得了一柄宝剑，简直暴殄天物。”
“你说他要是修为有成就算了，可偏偏是个没长进的，倒不如把那柄让出来，等下次五皇子回来了带走才好。”
“你可别说笑了，五皇子有个云游仙人做师父，什么宝物没有？哪看得上他那把废品剑，要我看啊，那柄破剑也就在咱这个没有修士的国家能算的上宝剑，放其他地方，就像安槐国，什么都不是。”
桃夭伸手点在常毓眉心，灵力一丝丝渡了进去，“凝神、静心。”
常毓擦去眼角的泪，又变回了那个冷面皇子。
“你的聪颖不在剑修这条路上，我教你用剑不过是为了让你有自保之力罢了。”
“那……”
“公子会教你的。”
马车慢悠悠停下，桃夭撤下隔音术，与常毓一同下了马车，桃夭有感似的抬头，果然看到了靠在墙头的怀风。
怀风半个身子藏在风中，见桃夭常毓来了，转身又没了踪影。
到了凤凰石像下，任何术法都没了作用，怀风飘远了一些，离开凤凰石像的守护范围才缓缓飘去寻找桃夭。
常灏胸腔中的污水已经被排了出来，现下在皇后宫中休息，常慈庭坐在殿内，身旁坐着掩面哭泣的皇后，底下是一身素衣披发而来的德贵妃，也就是四皇子常毓的生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