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你师父。”
尹稚转过头，不再看若泽，“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千万年前，我初到人世偶然路过情缘间，发现情缘间桃花全部凋零，百里开外寸草不生，就替当时的大仙子算了一卦，最终查到了一棵百年古树上。
后来在百年古树下挖出了一块带有煞气的精铁，我带走那块精铁之后情缘间桃花一夜盛开恢复了原状，这也就是为何我能随意出入情缘间的原因。”
尹稚转了个身，背靠着围栏，“剑成那日天地异变，万千功德汇聚一身，竟然直接成神了，后来才知道那些功德是情缘间忙活了几百年的成果。”
若泽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那时的桃夭年幼，心智不稳常被煞气控制，我言行教导了几年就把他丢到了太原神庙里。”
若泽：“所以你说的会有情缘间……”
尹稚坦然，“桃夭怎么不算桃花仙？”
若泽：“……”说不出哪里不对，偏偏哪里都说的通。
“开始了。”
庄洛与尹天夜四目相对，尹天夜怯懦的移开目光，攥着衣袖没有说话。
常毓挡在尹天夜面前，秀气的小脸有些不耐，“庄公子，百花庭做宴，欺负人就不好了吧？”
“我不过看看新晋神谕仙官，怎么就是我欺负人了？”庄洛笑嘻嘻的回复着，目光移到尹天夜身上时又带上了丝丝幽怨。
桃夭走到尹天夜身侧，剑光乍现。
“我是西涯后人，你胆敢动我！”
常毓拔出佩剑，桃夭握过剑柄，剑光轮转，雪白的剑刃附上了一层浅显的血色，刚风带过碎沙石，脚下缩地百寸，剑刃抵在庄洛眼睛半寸被拦下。
男子一掌击在剑柄上，剑刃上的东西一脱，窜回了自己主人手里。
“同为坐下宾客，神君此举于理不合。”
“此间守棠君原来是个不明事理的。”桃夭冷眼看去，“西涯后人无礼在先，你是想叫神谕吃了亏又道歉？”
穆千云走上前，“庄洛，滚过来赔罪道歉。”
庄洛站着没动。
“要不……”尹天夜张了张嘴，怕自己嘴笨说不清楚，上去扯了扯桃夭衣袖，“……算了吧，我也没事。”
“庄洛！”寒千御语气低了些。
“我自学成十七年载，从未落下修行功课，凭什么他不过占了一片命格就能挣脱凡尘为神？！”
尹天夜被吼的一愣，眼眶很快就红了，扯着桃夭衣袖的手有些发抖。
穆千云一巴掌甩庄洛脸上，“清醒了吗？”
穆千云这一巴掌力道不轻，庄洛偏了偏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低头不语。
桃夭把手里的剑递给常毓，自己搂住尹天夜肩膀，安抚性的拍了拍。
尹天夜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眼眶还是红红的。
寒千御拱拱手，“此子人心不坏，一时想茬了路，并无冒犯神谕仙官之意，我为兄长，代他向神谕仙官道歉。”
“师、师兄，算了。”
桃夭很轻的‘嗯’了声，“常毓，走。”
穆千云沉着脸给庄洛塞了瓶消肿去淤的膏药，“自己滚去反思。”
“千云。”
穆千云应了声，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庄洛一眼，转身跟上寒千御。
被吓惨了的皇常氏皇子公主们见吓人的走了，才敢上来安慰庄洛。
“这尹天夜神气什么呢？竟敢这么对你？”
“快擦擦脸，都要肿了。”
“不过是多看了他几眼就叫你难堪，当真是个祸害，要不是因为他，二皇兄也不会被禁足，叫四皇兄越俎代庖。”
……
尹稚回过头，扬了扬下巴，“少域主，你看那位段姑娘。”
若泽顺着尹稚视线看过去，“那位桃花仙也在。”
“庄洛在术法上确实有几分天赋，其实也不怪他。”
若泽不知这话题怎么突然就跳了，“多加约束也能成器。”
尹稚撑着脑袋，“论术法当属测天楼最佳，不过楼中弟子一代不如一代，最优秀不过恒云之流不成气候，只怕不适合这位小公子的性子。”
“他在测天楼待过一段时间，因为琢磨一些旁门左道被遣送回了西涯。”
尹稚嗤笑一声，“迂腐。”
“他们上船了。”
百花庭夏荷院是一处湖泊，湖水碧透，莲花亭亭生的比成年男子还高，偶尔有几只乌篷船在荷叶中穿梭。
乌篷船不大，仅限两人一起，常毓租了一艘中型画舫，坐的也舒坦一些。
湖风清凉，尹天夜趴在栏栅处合眼晒太阳，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他睁开眼睛，右眼眼瞳的黑色不知何时变成了透彻的碧色，在阳光照耀下如同出水的宝石，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桃夭端了一碟糕点放在尹天夜身边，“公子有一艘能上天下水的机关船，名叫方舟，过些日子我去要来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
尹天夜捏着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吃着，“你们那会儿为什么要……”
“老规矩了。”桃夭望向湖面，“公子很忙，教导我等的时间很少，于是每次得空见我等便是一声招呼不打鞭子相向，最初几次确实被打的猝不及防，我等在公子手下根本撑不过一鞭，后来为了不鞭子就学会了主动出击。”
尹天夜吃东西的动作一停，默默看了眼自己这个小身板，又对比了一下桃夭，要是尹稚也这么‘教导’他，他估计可以提前思考棺材要什么样的、墓地设哪里合适了。
“公子不会这么对你的。”
尹天夜塞完手里的糕点，“尹稚的徒弟很多吗？”
“亲传弟子算上你我也只有三人。”
“还有一个是谁？”
桃夭突然沉默了起来，尹天夜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犹豫要不要把话收回来。
“公子应该会亲自同你说，不急于这一时知道。”
尹天夜点点头。
常毓忽然走了过来，“师父，迎面来了一艘画舫，我们让路吗？”
说话间，对面来的画舫已经跟尹天夜他们所在的画舫打了个照面，对面船头站着一个穿青色衣裳的姑娘，打扮简单，似乎是富家小姐的侍女。
“我们船坐的是丞相府刘公子和尚书府四小姐，对面可否让道让我们先行。”
常毓微微蹙眉。
侍女喊完话之后见没人理她，面上带上了些不喜，疾步回了里头，“小姐，我报上名头了之后对面也不理人，竟这般无礼。”
尚书府四小姐听后浅浅一笑，“许是对面没听见，崖哥哥，我们去看看吧。”
刘崖点点头，给身边穿宝蓝色圆领长衣的男子使了个眼神，略带歉意的说道：“段姑娘留在里头稍等，我与莹莹去看看。”
段琦兰露出个笑容，挽上黄莹手臂，“我也坐不住，不如一起去吧。”
黄莹有些无奈。
最后四个人一起出去了，两方人打了个照面，段琦兰见是尹天夜笑容真切了几分。
黄莹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是四皇子？皇室不是被分到桃花林去了吗？”
刘崖拍拍她的手，上前作揖，“刘崖不知是四皇子，侍女言辞多有冒犯，实在对不住，既然如此，四皇子先行。”
对面肯让道那就是最好不过了，也省得他们这里要换方向。
常毓等着对面画舫驶入旁边的水道，打算去另一头坐着，不打扰桃夭与尹天夜说话。
谁知对面穿橙色抹胸褶裙、白色对襟外衫的小姑娘忽然踏过围栏，一个飞身跃到了常毓画舫上，常毓下意识按上长剑剑柄。
烟霜朝桃夭拱了拱手，“小仙不过完成情缘任务，还请前辈通融通融。”
“生死有命。”
“小仙并不觉得这段情缘会无疾而终，神谕仙官凡尘未了，其间就有情缘一条。”
尹天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事儿似乎跟他有些关系？
“什么情缘？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桃夭目光冷淡了下去，“这段情缘到底是如何牵上的？为何尹天夜本人不知情？”
“如何牵上的并不重要，情缘间登记再册的就有尹天夜与段琦兰姓名，已经是六界可查的事情。”烟霜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违反情缘间规定的事情，“神谕仙官、尹小公子也不想无辜之人因自己毙命而欠下情债影响飞升吧。”
尹天夜目光呆滞，第一次把别的复杂情绪挂在脸上，他看了看桃夭，又看了看常毓，指着自己的脸，“我……我……”
常毓蹙着眉头，他长那么大见过的无耻之流只有那些纨绔子弟，因为是世家子弟会有些油嘴滑舌但是会要脸，这小姑娘一番话根本就是连脸都不要了。
“自作孽不可活，此事我会亲自去找大仙子说道。”
烟霜一听就知桃夭是要插手这件事情了，“明明是幼年情谊，凭什么尹天夜册封之后就能当做不存在？”
“我……”尹天夜被气的不轻，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何时与段姑娘有过情谊了？”
烟霜眼神像是淬了刀子，恨不得将尹天夜千刀万剐，尹天夜实在不知自己何时欠下的情债，只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常毓，带他去里头。”
尹天夜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跟着常毓就进去了。
烟霜有些着急，奈何桃夭还在这里，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尹天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