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红刀】的恳求,我陷入了沉默。
所以。
这把火。
最终还是由我来点燃了吗?
我从来没想过。
因为很麻烦——如果庇护一方是我力所能及,那么拯救世界就是遥不可及。所以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事情摆在了我的面前。
看着【红刀】低下的头颅。
我感受到了时代的召唤。
冥冥之中,仿佛各种各样的时机都成熟了,它们在召唤我。
时代在召唤。
本来我只是想要能够少一些人卷进这个绞肉机一样的战场的。事情是怎样走到了这一步?是因为【红刀】他们的信念吗?
“……”
张口欲言。
又是沉默。
许久。
罢了,一切由他去吧。
我睁开了眼睛:“你们觉得,一个国家所依仗的是什么?”
“是军队?”
“是制度?”
“还是君主?”
“……”
玛娅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犹豫,感受到了我的恐惧,揪住了我的衣袖。
我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都不是。”
我看向了眼前围拢在我身旁,围拢在篝火四周的感染者们。
是的。
也许我做不到。
但也许,他们可以。
“一个国家,存在的根本是人民,是人心。”
——
我脑海中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个故事:【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
“大家有着伟大的理想,想要让感染者摆脱苦难。”
“在我看来,这事实上并不是感染者的苦难,而是贫困者,被压迫者的苦难。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压迫,普通人怎么会因为防护不到位感染矿石病?你们是贫困者。”
“就像如果感染矿石病的事一位贵族,那么他所经历的怎么会和你们一样?”
“矿石病终究只是一种疾病。”
“虽然它无法被治愈,但仍无法否定,它只是一种疾病,一种任何人都可能会患上的疾病。”
“所以。”
“你们要明确你们的敌人。”
“你们的敌人并不是那些非感染者,也不单单是那些贵族——而是这个世界阶级带来的压迫。”
“你们要做的,就是告诉所有人这个道理。”
“这不仅仅是你们的敌人。”
“也是所有贫困者的敌人——只要它存在一天,那么每一天都会有新的感染者产生。”
“总有人要去工厂做工。”
“总有人要下矿开采矿石。”
“也许今天被对待的是感染者,明天就是下一个普通人。没有人是天生的矿石病患者。”
——
——
“感染者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人们一直害怕感染者,却一直肆无忌惮的制造感染者。不要因为你们使用着源石,享受着源石工业产品带来的方便就遗忘了这是工人们冒着被矿石病感染的风险所制造的。”
“当你享受这一切的时候,那些工厂的老板和贵族们却不愿意为工人们加上一套防护服。”
“他们是被抛弃的。”
——
“把这一切告诉所有人。”
——
“没有什么不应该。”
“你们只是在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你们付出了劳动,做出了牺牲,你们的成果不应该被任何人吞没。”
“这个世界——”
“可以少了那些贵族,但是不能少了人民。”
——
“一个人的火焰的弱小的。”
“一百个人的火焰也许也还是不够——但如果这整片天地都是这样的火焰,那么还有什么是无法焚烧殆尽的?”
——
“友善的对待每一个非感染者。告诉他们,你们并不敌人,而是朋友。”
“团结每一份力量。”
“让你们的信念植根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那么当他们受到压迫的时候他们就会想起你们的话。”
“这样……”
“哪怕有一天你们的生命消失,你们的信念也会流传下去。”
“总会有人接过你们的旗帜走下去。”
“也许他们是感染者,也许他们是非感染者。不管他们是谁,他们都可以亲切的称呼彼此同志,一起向着同样的目标前进。”
“打倒压迫。”
“打倒不公正。”
“……”
我目光柔和的看向了身边的众人。
“这是一条很艰难的道路——”
“你们将跨越仇恨、跨越感染者和非感染者之间的芥蒂——你们将保护所有贫困者,被压迫者。”
“不论他们是否是感染者。”
“你们将跨越整合运动这个名字,成为像塔露拉一样的符号。”
——
——
“这就是我能够给你们的答案。”
——
——
新的柴火在篝火中燃烧,发出了噼啪的爆裂声。
“让我们……”
“保护那些非感染者。”
“让我们一视同仁?”一众坐在横木、坐在地上的白面具苦涩的念叨着这些话语。
我望着篝火。
喃喃。
“只有跨越痛苦的力量才能改变世界。”
“信念——”
“信念……”
“信念啊。”
一声声喃喃声在四周此起彼伏。
我看向了【红刀】:“不只要有毁灭,也要有重生。这样才能够生生不息——不管你们做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要让大家能够安居乐业。”
“就像——”
“我现在的工厂许给他们的期望一样。”
“【红刀】阁下。”
——
“你怎么选?”
——
“我们的力量还很薄弱,但是您的提议值得我们去努力。”【红刀】站了起来,向我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您,在下雷顿。”
我也站了起来。
“很高兴认识您,Loster。”
——
“您的想法很独特,不知道具体的规划您有些什么?也许我们并无法在您这里停留,但也许可以在路途中配合您。”【红刀】雷顿开口。
“……”
我想了想。
“空口白话——这一场相遇只不过是一场相遇。”
“改变一切在于我们的行动。”
我看向了【红刀】雷顿:“未来,从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你们可以崇拜塔露拉,但我并不希望你们迷信她。”
“……”
“罢了,还是就事论事吧。”
我叹口气:“这将会是一场不止历时多久的战斗,你们面对的是有着千年历史的根深蒂固的维多利亚制度。”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唤醒更多的人民意志。”
话说到了这里,让我回想起了在蓝星时候学习的18世纪日不落帝国的改革。
与此同时。
我脑海浮现了老陈的面孔。
在汐斯塔,老陈的话改变了我一些过激的思想——变革不只有把整个牌桌砸个稀巴烂。
我看向了【红刀】。
“自下而上的改革是艰难的。”
“但自上而下的改革却是容易的……让那些贵族们意识到时代已经改变,权利必将从他们手中向人民转移。否则,他们将会面临更加凄惨的结局。”
“如今是千古未见的变局。”
“这将会是一个绞肉机,感染者们也许会被粉身碎骨。但那些贵族、掌握了维多利亚大部分力量的大公爵们也将会衰弱到一定程度。”
“一切的漩涡将会集中在伦蒂尼姆。”
“而其他的移动城市,边缘地区的贵族势力也将会衰弱到一定程度。这将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罗德岛?
那边王储的事情我不管了。
这边的事情更有意义。
“各地将会剩余一些子爵、伯爵以及各个城市的议员作为城市的管理者。”
是的。
如今的维多利亚和蓝星的日不落情况很像。
整个结构分为上议院和下议院,上议院是旧贵族势力把持,而下议院则是由各个城市的杰出人物组成。
而那些人物基本是各行各业的商人。
以及学识渊博之士。
“贵族和议员们并不是一条心,相比那些上议院的世袭贵族,下议院的那些议员们更容易站在我们这一边。”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
“……”
我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这里面有太多可以操作的空间。伦蒂尼姆的事情事关王储。
这将左右维多利亚未来——公爵们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而他们前往伦蒂尼姆那注定造成维多利亚地方上的贵族和军事力量的衰弱,那长久以来议会中贵族和议员之间的平衡将会出现微妙的变化……贵族特权架在商人头上的权利将会松动……议员们也许有了瓜分更多蛋糕的余地。
“未来的战争将会走向何种地步?”
“一个和谐的感染者社区又代表了多少了力量?比起混乱,秩序更让人青睐。相比那些短视的贵族,议员之中也许目光长远的存在更多一些……最好的结果就是在伦蒂尼姆的事情结束之前。”
“让一切生米煮成熟饭。”
“……”
【红刀】看着我,有些沉默:“你的眼神,很像存在着阴谋。虽然你之前说的很多东西都有道理……”
“但你的样子让我心生寒意。”
我嘴角翘起。
“我是一个商人。”
“也是一个黑帮。”
“但我自认为我更认为我是一个历史学家、考古学家。”
“遍观历史。”
“没有一个不存在统治阶级的国家——之所以变革,便是因为曾经的制度已经无法满足如今社会的要求。所以统治阶级必将变更——所以变革将会是一种专制转变成另一种专制。”
“从结果上看,这种变革将权利下放到更多的人手上。”
“从整个变更的体系的演变过程来看,就是在混沌的体系中形成更多的制衡从而让整个社会更加的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