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也不是吃素的。
回过神来,她拍着大腿,又哭又喊:“没天理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要打死我这把老骨头!”
打老人?这可不行!
周围的街坊一下涌了上来,扯着庞飞同的手,带着指责的意味开口:“飞同啊,有话好好说,不能打人啊!”
“你个小辈的,咋这么狠的心!”
庞飞同被拦着,一腔怒火无处宣泄,憋屈得很,“她都指名道姓骂我祖宗十八代,又来我家铺子门口打砸,你们怎么不让这老太婆好好说话?”
周围人面面相觑,略有尴尬。
虽然夏老太是不对。
但是吧,庞飞同作为小辈,不能打人啊。
今天他要是对夏老太动手,明天名声就臭了。
夏老太有了撑腰的,抖擞着精神,冲着风水铺子呸了一口浓痰,“你个老光棍把我家儿媳咋了?大门一关,是不是把我那不检点的的儿媳吃干抹净了?不然怎么还不出来见我……”
这张嘴比裹脚布还臭,说的话还是那种不重样的。
人群传来哄然嗤笑的声音。
朱桂惠一听,恨不得原地消失,不敢出去见人。
江清没见过这阵仗,听得头皮发紧,他看向朱桂惠,啧啧说道:“你不是说你婆婆重病,特地回来伺候吗?瞧你婆婆这中气十足的样子,我觉得她还能活二十年。”
朱桂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心中有苦难言。
外头的庞飞同面对蛮横不讲理的夏老太,心中同样有苦宣泄不出来。
“飞同不好动手,我们来!”一道高亢的声音响起。
庞飞同的爸妈迟了几步,路上听周围人说了个大概,到了现场气得直接脱下鞋,冲夏老太脸上呼去。
“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庞家头上扔!我看你是左脸皮撕下来帖在右脸皮上了,一边不要脸一边厚脸皮,打死你个没脸没皮的老货!”
庞飞同爸妈揍得夏老太唉哟叫苦连天。
“爸、妈,别打了,打疼了自己怎么办?”庞飞同上前劝架,嘴上这样说,手却不动声色拦着其他劝阻的人,让他爸妈出气。
夏老太脸颊肿得老高,这下是真想哭,扯着嗓子喊朱桂惠的名字,“桂惠啊!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你这奸夫打?你还不快出来帮,我要被你的奸夫打死了,哎呦痛痛……别打了……”
庞飞同他妈呸了一声,“我让你一口一个奸夫,再败坏我儿子的名声,我豁出命去也要打死你!”
夏老太还觉得自己委屈:“满街的人都看到了,你儿子和桂惠寡男寡女……”
外头人太多,朱桂惠压根不想出来面对,想等两家人私下见面再解释。
“你想躲到什么时候?”斐白露可不会让她缩着。
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朱桂惠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
见夏老太说什么寡男寡女,她脸上臊得慌,忙不迭开口打断:“妈,你误会了,别再说了!”
夏老太刮了儿媳一眼,见她除了眼眶有些红,没什么异样,不由得失望。
难道真的是误会?
一颗心沉了下去。
斐白露戴了个口罩,遮挡住面部,极其低调,没有人会把她同抖手爆火的算命主播联系起来。
她不紧不慢从内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江清。
“嚯!快看,里面真的有其他人!”
“我就说飞同不会那么拎不清。”
“我看夏老太就是一个搅屎棍,想败坏儿媳桂惠的名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死心,想把人逼走呢!”
什么孤男寡女、偷男人的谣言不攻自破,庞飞同是清白的,平白无故惹了一身腥。
众人同情的对象从夏老太变成庞飞同。
“这位老阿婆,上门闹事呢要讲究证据的,你这种流氓行为严重干扰了庞老板谈生意,给你安一个寻衅滋事罪也不为过。”江清半倚在门框上,语气加重,“严重点,可以把你抓进去关几年。”
夏老太被说得心慌慌,色厉内荏凶道:“你吓唬谁呢!什么清白生意,非要关着门谈?”
斐白露指了指江清手里拎着的袋子,里面装的是朱桂惠提起订购的香烛香烟、利市红封、米幡红布,说道:“庞老板开风水铺子的,见你儿媳妇买这么多东西,问个清楚也合理吧?”
“非常合理!”江清点头,补充道:“要不是怕别人听到你家要做法事的事,庞老板也不会关门,诶呀对不住,我一不小心把你们家做法事说漏嘴了,你们应该不会和我一个小辈计较吧?”
这茶言茶语,让斐白露眼里滑过笑意。
“做法事?办什么法事?”
“夏家人谁中邪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夏老太恨恨地剜了一眼朱桂惠,转而瞪着庞飞同,“买这些东西,是我大孙子要谈婚论嫁,提前备着!不是要办法事!”
江清嘁了一声,谈婚论嫁,需要来风水铺子买东西?
骗骗外行人就行,别想骗他们这些方外人士。
夏老太一张老脸阴沉得很,拉着朱桂惠,灰头土脸走人。
庞飞同气不过,这夏老太上门闹一通,不能就这样让她走了!
他爸妈赶紧拦着人,悄声说:“别追了,面子上不好看。改天我们再去夏家,让他们给个交代!”
庞飞同这才偃旗息鼓。
他一脸歉意看着斐白露,“斐大师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看到这一幕……”
斐白露摇头示意无事。
——
朱桂惠回到夏家,被夏老太狠狠训了一顿。
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入门的新媳妇,顶了几句说夏老太被打也是自找的。
夏老太当即捂着心口,哎呦喊疼。
朱桂惠听得心烦气躁,再加上油鬼仔的事,干脆摔门回房休息。
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哪儿知道沾床就睡,还梦到了十几年前的事。
远嫁的姑娘被婆婆欺负了,也没有娘家人撑腰。
再加上始终没有孩子的事,老公夹在中间难做人,总让她忍。
为了小家,她忍了三年。
夏老太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拿着扫帚抽鸡圈的鸡,打得鸡飞狗跳。
其中最喜欢嚯嚯一只老母鸡。
抄棍子打、把刀架脖子威胁、用热水泼、绑腿吊半个小时,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残忍。
‘吃吃吃,一天天就知道吃,不下蛋的老母鸡也配吃我们老夏家的粮食?’
‘要不是我们老夏家人好,早把你杀了填肚子,还轮得到你叫?’
‘占着茅坑不拉屎!’
朱桂惠知道婆婆在指桑骂槐,看着老母鸡的惨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