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外貌来说,陶家三兄妹的长相几乎都遗传了母亲。陶父的长相周正,但凭心而论,真算不上帅哥,但腹有诗书气自华这种事很玄妙,在文气的加持下,哪怕长相不那么出众,但陶父却是陶家人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
当然了,这是从林朝阳的视角看。
站在陶玉成、陶玉墨两兄妹的角度,看着父亲对于妹妹(姐姐)这个素未谋面的农村丈夫的看重,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他们的印象里,父亲为人稳重,平日里对谁都是彬彬有礼,见了校里的领导也都是不卑不亢,对林朝阳的热情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陶玉墨又想起了姐姐曾经所说的“救命之恩”,她觉得父亲的热情里恐怕大半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是她觉得救命之恩是应该报,但要是她,肯定干不出“以身相许”的事来。
在这一点上,她觉得姐姐跟父亲很像。
热情的寒暄持续到晚饭时间,有陶父和大哥陶玉成在,家里的气氛要比中午时和谐了很多。
陶玉成家的大儿子陶希文从幼儿园回来、小儿子陶希武睡醒了觉,大人们聊天交谈、小孩子嬉笑打闹、厨房传来阵阵剁剁声,面积不大的陶家一片热闹。
林朝阳夫妻掏出给家里人带回来的礼物,大哥陶玉成一家乐呵呵的收了礼物。
妹妹陶玉墨冷眼旁观,收了礼物也只是淡淡说了声谢谢。
陶母的敌意则表现的更加明显,礼物放在桌上她看都不看,陶父脸色不满,但他顾忌着家里人都在,并没有说什么。
大哥陶玉成下班带回来了一条鱼,陶父回来时也带了些菜,为了迎接林朝阳的到来,陶家今天晚上的伙食堪比过年。
吃晚饭时,桌上六个菜,见大家都动了筷子,林朝阳才一起动筷。
他夹了一口清蒸的鱼肉尝了尝,夸道:“这鱼味道真鲜,妈的手艺可真好!”
听到他的话,陶母的脸皮一跳,在众人的注目下勉力扯出一丝笑脸。
“妈做别的菜不行,鱼确实做的好。”
大舅哥陶玉成一筷头子夹在鱼腹,叨下一大块鲜嫩的鱼肉塞进了嘴里,表情十分享受。
陶母脸色难看,看向他的眼神不善,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
陶玉墨见大哥筷下不留情,也赶紧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自己的碗里。
“朝阳,喜欢吃你就多吃点!”
陶玉书也给林朝阳夹了一块鱼肉,他却把鱼肉放进了陶希文这个小孩子的碗里,“鱼肉软嫩,蛋白质含量高,多吃点。”
大嫂赵丽笑着对儿子陶希文说道:“说谢谢姑父。”
“谢谢姑父!”
林朝阳也笑着回了一句,这时一旁的小不点陶希文急了,“要,要……”
估计是见大家都吃了鱼,自己却没有而心急。
林朝阳不慌不忙道:“鲥鱼刺多,小家伙吃可得小心点,别卡到嗓子。”
他的细心收获了大嫂赵丽的认可,“可不是嘛,这几年每次吃鱼我都得特别小心,生怕卡了他们。”
陶玉书见着他的表现眼前一亮,陶父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连陶母脸上的僵硬也融化了两分。
唯有陶玉成和陶玉墨,此时埋头干饭,一句话也不多说。
吃完晚饭,陶玉墨被陶母支使着去刷碗,满脸不情愿。
陶父张罗着让陶玉成帮忙,把林朝阳和陶玉书晚上要睡的房间重新布置一番,正在刷碗的陶玉墨更加气愤,恨不得把碗底刷漏。
陶母叫上了赵丽,带着两个孙子去外面消食,她是不欢迎林朝阳到来的,但陶父是一家之主,她也没办法,只能眼不见为净。
陶家独住一个单元,房子面积虽不大,但五脏俱全,陶玉成要收拾的房间原本是陶玉书两姐妹住的。
他粗手大脚的收拾东西,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把正在厨房刷碗的陶玉墨急坏了,冲回房间喊道:“你轻点!真把这当成你自己的东西了?”
陶玉成脾气好,但干活懒,见陶玉墨阻拦,他正好有了说词,“那你自己收拾。”
林朝阳觉得陶玉墨这丫头在含沙射影的指桑骂槐,不过他没心思去管这小丫头,这会儿他正与陶父谈话,谈话内容涉及到他的工作,不便分心。
“燕大图书馆现在的馆长是谢道源先生,我们在江西时还算熟悉。这次把你安排在图书馆工作,一方面是因为学校对教职工家属的照顾,一方面也有他的人情在。”
陶父上来便直言不讳的说明了他这份工作的来由,然后又接着说道。
“到图书馆工作,除了是一份谋生的生计,也是个学习的机会。
图书馆对于燕大来说是个很特殊的地方,燕大的很多耆学宿儒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现在里面安置了不少教职工家属,里面同样藏龙卧虎。
那里学习气氛浓厚,自习室从来都是坐的满满的。你去了那里,也要把学习这件事抓起来。
现在国家恢复了高考,可惜你是初中学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学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习过程中的收获。
图书馆是个学习的好地方,你要多多用心。自己掌握了知识、掌握了真本领,未来走到哪里都会有底气。”
陶父谈话很朴素,也算是对林朝阳提出了要求。
林朝阳对此是十分理解的,他一个农村户口的初中毕业生,能进燕大图书馆当图书管理员,哪怕是个临时工,那也是燕大看着老丈人的面子,进去之后肯定要好好表现。
虽然这与他躺平当咸鱼的初衷相违背,可谁让他娶了个燕大教授的女儿呢?
痛,并快乐着。
只能先假装努力一下了,林朝阳心里这样想着,态度诚恳的向陶父表了一番决心。
陶父摆着手,“你也不要有压力,学习也好、生活也好,都要一步一步来。你刚到燕京,也不要急于一时,重要的是恒心和坚持。”
“您说的是。”
陶父点了点头,别看他对林朝阳的到来表现出了热情的一面,但打心底来说,他对于二女儿找的这个农村女婿是不满意的。
他倒并非是嫌贫爱富,而是怕女儿只是因为一时的感激而以身相许,也怕未来在工作和生活当中女儿与这个农村出身的丈夫没有共同话题,以后反倒成了怨偶。
如今见了面,观察了一番林朝阳的言谈举止,陶父觉得这个女婿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差,反倒是彬彬有礼、通达事理,这个发现让他打心底里高兴和欣慰。
更何况,陶父从女儿提及林朝阳的言谈中可以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农村丈夫是很有感情的,这就更让陶父放心了。
始于英雄救美,终于两情相悦。
所以他言语之间也不由得对林朝阳多出了几分期待,提高了几分要求。
他虽然不在乎学历和出身,但如果女婿能够上进,那自然是好上加好的事。
简短的谈话过后,陶家三兄妹那边把房间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房间向南,十平米左右,原本放置着的两张单人床,如今合并成了一张双人床。
原有的书桌和衣柜没有动,只是陶玉墨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现在这个时候,人们的夜间娱乐活动很少,陶家人早早便熄灯睡觉。
两天之前还在东北大地的农村土炕上,现在已经躺在了燕京最高学府公寓楼的铁架子床上,林朝阳望着头顶上方的黑暗,心中感叹命运的神奇。
这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抚在他的肩上,声音中透着关切,“刚来我家,是不是有些不适应?”
“还好,你们家人对我都挺好。”
“真的假的?我妈对你也好?”陶玉书觉得他在说场面话。
“好啊,没看给我做了一大桌子菜吗?”
“那是因为我爸。”
“都一样。”林朝阳搂过香肩,说道:“放心吧,用不了多长时间,我肯定让你妈对我改观。”
“自大狂!”
陶玉书感到一阵火热逼近她,立刻以手相抵,低声道:“在家里呢,刚回来,你收敛一点!”
“合法夫妻。”
林朝阳说了一句,一个翻身就想把她压在身下,却只听身下的铁架子床发出一声难以承受的哀鸣,在黑暗中分外刺耳,恐怕隔了两堵墙都能听见。
林朝阳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不满道:“这床吃唢呐长大的吧?”
陶玉书吃吃笑道:“我看你还敢不敢?”
林某人想给她长个教训,可眼下这个情况好像确实有点尴尬。
罢了,暂且忍耐一下吧。
他在心里暗暗定下了来京之后的第一个目标:换个木床。
嗯,还要有个席梦思床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