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如墨泼。
沈黛有些恍惚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装饰精致奢华的厢房,身上盖着的织锦缎丝绸被子。
整个人置身在四季如春的温室里,而不再是那破旧漏风的柴房。
她一怔,突然想起什么,惊愕的抚摸着自己的眼睛。
她记得,她的眼睛不是被巧云给挖了吗?
还没理清楚思绪,就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
屋外,巧云邀功似的低声道:“周妈妈,三小姐她已经喝下掺了药的茶水……这会儿药效已经发挥了作用。我办事,你就放心吧……绝不会出任何的问题。”
周妈妈眉开眼笑,她瞥了眼四周,将一个荷包塞到了巧云的手中:“这件事你办的很好。这是夫人奖赏你的……你就守在这附近,我这就领肖二公子过来。这次,定能促成他们的好事……”
“你啊,就等着跟三小姐嫁入侯府,当未来世子的妾室,吃香的喝辣的吧。”
巧云轻声笑着应了,殷切的送周妈妈离去。
她转身回来后,走到厢房门前,抬手抚了抚鬓间插着的一根银簪子,她眼底溢满的皆是胸有成竹的笑意。
“三小姐啊,希望你醒来,千万不要怪我。奴婢所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你好。你不是也喜欢肖二公子吗?待会,你和肖二公子圆了房,就能得偿所愿成为他的女人了。到时候,你嫁入靖安侯府,奴婢作为陪嫁,就能跟着你进入侯府了。”
“肖二公子虽然是庶子,可他到底是侯府公子,三小姐能嫁给他,倒也是高攀了。庶女嫁庶子,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再说肖二公子丰神俊逸,文采出众,这前途光明的很。”
巧云越想越觉得激动,仿佛下一刻她就能成为那人上人,从此享受到荣华富贵了呢。
沈黛眼中满是迷惘,这是怎么回事呢?巧云不是早就成为肖景裕的姬妾了吗?
她的双腿无意识的动了动,她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连忙坐起身来,掀开被褥。
她的腿还在?不是残缺的……裤腿也不是空洞的,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感。
沈黛似突然想到什么,她又摸向自己的脸蛋。
触手的滑嫩,让她的心猛然一跳。
她连忙下了床榻,冲向了屋内不远处的铜镜前。
一张五官精致美丽的面容,出现在铜镜内。
瓜子脸,蛾眉曼睩,靡颜腻理。活脱脱天香国色之貌,倾城之姿。
沈黛颤抖着手,轻轻的抚摸着脸上白皙的肌肤。
没有伤疤……她的脸是完好无损的。
她知道这不是梦。
她是重生了!
前世,她身为丞相庶女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协助身为庶子的肖景裕成为靖安侯世子。
她原以为,他们会从此琴瑟和鸣,恩爱白头,却不想肖景裕过河拆桥,将她贬妻为妾,娶了她长姐沈眉为妻。
沈眉为了算计沈黛,让她死,故意给自己下毒再嫁祸给沈黛,肖景裕怒发冲冠为红颜,带人冲到她的院子打杀她所有的奴才,砍断她的双腿,毁了她的容貌。
这对狗男女大婚当晚,背主求荣的巧云挖掉她双眼,端着一杯毒酒送她下了黄泉……
思及前世种种,沈黛心头恨意翻涌,她做了一辈子好女人,任劳任怨的对每一个人好,她上得起父亲夫君家人,下对得起奴婢家仆。但在她落难时,有谁为她说过一句话?没有!
她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她刻意疏远的弟弟。
沈黛泣不可仰,竭力压住眼眶里的泪意。
想起弟弟,沈黛的心控制不住的隐隐作痛。
她的弟弟啊!为她挡了那致命的一刀,弯刀穿胸而过,弟弟口吐鲜血都奄奄一息了,还一遍遍的喊着姐姐,让她快点跑。
那一声声的姐姐,让沈黛几乎肝肠寸断。
她眼睁睁的看着弟弟咽气,死在了她的怀里。
临死前她就发过血誓,如果能重来,她定然要血债血偿,将所有欺辱过她的人,统统都推入地狱。
她要让他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这一世,她会好好的弥补弟弟!绝不再与人为善,绝不会再对任何人好。她宁愿做姑子,孤老一生,也不再触碰情爱成亲嫁人……
谁要欺辱她一分,她定眦睚必报回敬百倍。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不想再成为好人,宁愿当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
沈黛费了很大的毅力,才将一腔恨意压抑下去。
她开始环顾屋内四周,这个房间很奢华精致,凭着她前世的待遇,她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精致舒服的房间。
她记忆中,似乎只有那么一次,躺在了这样奢华的房间内。
那是五年前,在老夫人的寿宴上,她喝了一杯茶水后,就失去了意识昏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后,她就躺在这个房间内。
而床榻上,除了她,还有肖景裕。
当时的她,浑身燥热……紧紧的搂着肖景裕不放。
肖景裕清醒过来后,当即给了她一耳光,大骂她不知廉耻,让人故意给他下药,算计了他。
下一刻,就有无数宾客从外面冲进屋内,幸灾乐祸的看这一场好戏。她衣衫不整的捂着脸颊,坐在床榻上慌乱无助到了极致。
从这一天开始,她的名声就彻底的毁了。整个北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丞相府的三小姐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荡妇,还未成婚就和男子苟合。
沈黛不但被父亲禁足,更是被打的半个月都起不来床榻。大夫人惺惺作态,嘴上是菩萨心肠,背地里没少指使家奴欺凌她,折磨她。
她差点就死了。
后来,还是弟弟沈怀安偷偷跑过来,塞给了她一颗药丸,与温热的馒头,她才从鬼门关撑了过来。
沈黛正想着,突然感觉身体有一股股燥热,往上翻涌,她知道这是体内的药物起了效用。她没有任何犹豫,拔下手上戴着的簪子,狠狠的刺入自己的掌心。
手心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一些。
她将簪子攥在手心,垂下胳膊用宽大的衣袖遮掩住了手心的血……她蹑手蹑脚的摸到了房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