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大。
沈朗清一路揪着沈惜词,将她带到沈家祠堂。
沈惜词挑眉,心中涌上不解。
自从娘逝世后,沈朗清就明文禁止沈家二小姐出入祠堂,今日怎么想到带她来这儿了?
沈朗清打开那尘封已久的大门,大致扫扫,拉着沈惜词就朝地上跪。
“做什么!”
“来跪你娘。”
她神色一滞,朝桌上瞧去——
众灰尘中,一灵牌被擦拭极为干净,上面刻的字清楚明白,正是她娘寒云的灵牌。
兔死狐悲。
可她确确实实在看到寒云灵牌那刻,差点没忍住哭声。
不说母亲最后一面,就连个灵牌她都不允许探视。
沈惜词眼角泛红,偷偷抹掉泪,深吸气开口:“跪就不必,父亲同我说事就好。”
“好,”他没转身:“你如今也长大了,有些事,我也能给你交待一番。”
“今天看到你与北宁王琴瑟和鸣,为父很高兴。”
“但是,”沈朗清声泪俱下:“即日起,我们与北宁王府便有不共戴天之仇!”
开始了开始了。
沈惜词脱离出刚刚的悲伤,靠在门窗前:“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之仇!”
“为何?”
沈朗清如同行尸走肉般,一字一顿开口:“你可知你你母亲因何而死?”
“毒发。”
“你可知她为何服毒?”
“不知。”
他叹息:“当年你外公在朝廷被人所害,连累全家,云儿受不了丧父之痛,跟着去了。”
见沈惜词闪过一丝诧异,沈朗清站起身,眸中冰冷:”你可知是谁人所害?”
答案呼之欲出。
“正是宋辞。”
沈朗清紧紧握住沈惜词的手:“害你外公一家正是北宁王宋辞!北宁王府就是血地!宋辞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残暴王!”
说着说着,他又哭起来,丢掉沈惜词的手,抱住寒云的灵牌,一顿抽噎。
这么一来,一切好像都说得通。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
“我为你娘,广交天下名人名士,只为报你娘之仇。”
“惜词几日前怪我把你朝北宁王府推,可又有谁知我是为让你搜集情报,好扳倒王府,为云儿报仇!”
沈朗清垂涕:“为让你进王府,为父不惜与做个利益交换,才求了这么一个好的位子。”
“惜词!”他啜泣:“为父虽让你委身做妾,也是为报血海深仇啊!”
果然,一切都好像是沈惜词的错。
为娘才让她做妾,为娘才甘心讨好云娘,为娘才去巴结相府。
若沈惜词未重活一世,她一定与沈朗清抱头痛哭,
可她重活了,
她什么都看明白了,
死前对寒云恨之入骨,爱搭不理,死后又深情款款,好似情比金坚。
沈惜词想想都觉得恶心!
当年母亲怎么会看中这么个垃圾货色!
可如今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她凭借刚刚未消散的情绪,挤出几滴泪:“父亲,对不起,女儿不知道…女儿真的不知道!”
沈朗清见她一哭,便知鱼已上钩,心中暗暗松口气。
他的小女儿从不轻易掉泪,只要掉泪,定是动情。
“无碍,阿词明白为父良苦用心就好。”
“父亲想让惜词做什么?“
“虎符。”
沈惜词内紧外松:“虎符?“
“对,虎符。”
他拍拍沈惜词的肩:“据可靠消息,北宁王府中藏有一半虎符,为父需要你的帮助。”
“等你拿到虎符,你便是整个东明的圣人,等斩杀宋辞之后,为父便去求皇帝封你为公主,坐享天下富贵!”
“等到那个时候,欺负过你的人,指谁谁死。”
“可……“她装出小白花的清纯模样:“可女儿害怕,害怕被他发现……”
“如今天子有令,彻查北宁王府,想来过几日皇上便会召见你,跟你聊起此事。“
”到时你向皇帝提起此事,皇上自然会派人手跟随你,不用担心。”
“你是整个东明的希望,百姓的未来可就仰仗公主了。“
沈惜词重重吸口气:“父亲过誉,我只能试试看,若不能如愿,还请父亲另请高明。”
沈朗清哈哈大笑:“自然自然,为父有惜词,可谓三生有幸!”
他刚准备走,被沈惜词拦住:“不过,父亲。”
“你既然想拉我入伙,也该告诉我主谋是谁,亦或者,你究竟做了什么交换?”
毕竟,一个七品官,就单单靠贿赂丞相母族,就能靠天天仗着丞相府的名号招摇过市,属实是太便宜沈府了。
定是有更大的利益,才能让他一路平步青云,朝堂的路极其顺畅。
沈朗清愣神:“你当真想知道?”
“当然。”
沈惜词当然明白,从她问出的那刻起她就明白——
一旦知道答案,
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可沈惜词早就不在乎了。
沈朗清将寒云的灵牌再三擦拭,说出一串话。
雷声轰鸣,划破长空。
雨更大了。
沈惜词打开门,抬头看天,心中渐渐浮起一层屏障。
永远消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