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身世家,向来斯文稳重,谈吐更是优雅得体。这短短两三天功夫,逼得口头语都给改了,自己还浑然不觉。周围的亲随却是被吓得一大跳。先头那亲兵结结巴巴道:“大、大人请、请息怒……明大人现在不照您了呢……”
明湛照了两下他的脸,又把镜子移动到了水闸的位置,同样地晃个不休。
姜思铭眨了眨眼睛,明湛又照他脸上了。
“他是想让我们做点什么吗?”姜思铭脑子一转,大声喝,“垣渑县知县在哪里?!”
旁边的总督上前道:“官小职微,不配在大人面前伺候,在外面呢。”
都这个时候了,还论资排辈,论高论低的。姜思铭顾不上挖苦对方,道:“传他上来!”
垣渑县知县很快被带了上来,不等他下跪行礼,姜思铭道:“免了免了,免了那些繁文缛节!我问你,那水闸门,还能打开吗?”
垣渑县知县哭丧着脸说:“本来是可以的。但改造过后,被堵死了。”
“……”姜思铭真是很想把苏云锦拉过来打一顿,但是他不能,他只能恶狠狠的道,“想法子把闸门打开!打不开就炸了!!嗯,他奶奶的,等过了这一波,老子非得把这个破河堤恢复原来的样子不可!”
垣渑县知县领着人直奔水闸去了,这时候,文武百官里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快来看啊!他们上了冰盖子了!!好危险!”
远远地,只见那木排已停在了冰墙往上攀登。
“他们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
“其中一个还是女人……这是什么女人啊!”
“听说是钦差大人和他的夫人!”
“我的老天爷!这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给我这样一个同生共死的夫人,我愿意一辈子供着她……”
河堤上乱成一锅粥,垣渑县知县搞来炸药,开始炸那闸口上如同白蚁巢般累赘的加建建筑物——苏云锦竟然还在上面加了一座戏台子。这玩意儿就跟个担子似的,压在水闸口上头。别的人,则完全被明湛和秦琴吸引了过去,说什么的都有,共同的一点就是,既敬佩,又羡慕……还被他们深深地折服!!
这些乱象,正在攀援冰墙壁的二人完全不知道。
“阿湛,姜思铭真的明白了你的意思么?他好像没有动啊?”
“他肯定不会动的,动也没用啊!”
明湛用铁钩爪往上走了一截,再用龟龟固定住自己,等秦琴往上爬。周而复始,朝着冰墙中的凌眼不断靠近。
他还有余力说话:“他人生地不熟,人平日学习的经济学问,也都是务虚的,对具体的俗务是一窍不通的。我看到他找了几个人来说话,派了人去做事,那就对了。让底下懂行的人来做事,这个官儿就算是做到了位置了!”
秦琴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如此,就放下心:“那行吧。咱们努力一把!”
看到明湛熟练地使用各种攀岩工具,秦琴道:“你觉得这些工具……怎么样?”
“很好用啊。”明湛说,“你小心一点,配合着我。”
秦琴心里一暖。
上辈子,她是资深野外生存专家。
在部队里的时候就是每次野外拉练里的绝对优秀者,复员回来自己开公司,更是要求自己必须是业务能力最硬的一个。多亏了她不断磨练自己,不然也没办法在壶口瀑布把那个富二代成功救回。
当然时候平白惹了一单官司,就不是她想到得了。
她跟着明湛,一步一步地来到了凌眼的位置。
凌眼……真的是长得像一只眼睛,透过冰面,能够看到那一团圆乎乎的形状,就像一个巨大的眼球被凝固在了冰块里面。
既诡异,又美丽,还透着不祥。
按照建良相留下的说法,黄河多妖,冰块成眼,毁掉凌眼,冰凌盖子自然粉碎。明湛道:“要凿一个眼子,深入凌眼,从里面炸开才行。”
秦琴顿时磨拳搽掌:“你走开,这是我的活儿!”
岂料明湛奇奇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从腰间的工具囊取出洛阳铲,涂抹上姜汁,一记铲子狠狠凿在冰墙上:“是我们的活儿!你给我看着点!”
俗话说得好,一物治一物,糯米治木虱。
这姜汁至阳至刚,就是冰块的克星,莫说这种才结起来的河冰,就算是那千年冰川上比金刚石还硬的冰壳子,倒上了姜汁之后,也变得如同豆腐一般松软。明湛用抹了姜汁的洛阳铲,一铲子下去,带出来满满当当一铲冰屑,很快地,就往里头深入了两三尺。
一边挖掘,一边加长洛阳铲,明湛边赞不绝口:“傻丫,你这挖土的工具真方便。它的名字真的叫洛阳铲吗?为什么我在洛阳没见过这玩意儿?”
……当然是因为还没发明出来啊。
但秦琴不能说,她信口胡掐:“是因为发明这玩意儿的人名叫洛阳啦,跟洛阳没关系。就跟洋城里没几个洋人一样。别太死板了。”
明湛也不怀疑,哈哈一笑,继续凝神挖冰。
在垂直的冰面上打一个水平向的洞,那是极为费劲的一件事,全凭明湛的腰力之外,还得靠着秦琴在旁边充当人肉桩子,给予了辅助的支撑力。
饶是如此,等洛阳铲加长到了三丈多的时候,也是越发的吃力。
两人之间的说笑,渐渐就少了。
突然之间,明湛骂了句脏话:“他娘的!”
手腕一抖,他徐徐往外拉扯,最终拉出来的,只有杆子,铲头却是卡断在冰层里。秦琴眯着眼睛,看了看老远的洛阳铲,还没看真切,那冰层底部,突地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那隐约深沉的长啸,叫人毛骨悚然,就像某种神秘力量自从黄河底部传来……感受到身下冰层传来阵阵颤抖,秦琴下意识地四肢并用,壁虎似的趴在了冰面上,花容失色:“不好!把冰脉动了!”
明湛朝着身下一看,倒抽一口冷气:“河水!又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