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一边殷殷的说话,秦琴手里也没闲着,边听边看,把节目单过了一遍,涂抹了两个自己不太感兴趣的散曲,另加了两个热闹杂耍。再把账单子一过,这件事就算是准了。
到了除夕夜,早早吃过了年夜饭,就在贝园花园暖阁的小戏台上,只设了两个座位,专供秦琴和明湛。但别的下人,甭管是有体面的丫鬟管事,还是平日灶下院中的杂役、厨娘、马夫,也都能够入内观看。
天衡和天权两个武力值最高的,带了武器当值,也就不怕人闹事了。
秦琴让春花跟人讲明了,看是随便看,在外间桌子上摆放的现炒榛子、花生、瓜子、各色干果、糕点也允许随意食用。唯独不许喝酒,不能拥挤,不得闹事。违者一次警告,第二次就直接扔出去,再有不服的,解雇走人。
先礼后兵之下,人人无有不服。
这一台专门给自家人看的私家春晚,莫说底下人看得如痴如醉,就算是明湛,也对好几个歌舞节目含笑点了头。
“原来湛爷喜欢听唱歌啊,那个歌姬长得有点意思。”
“跳舞的那名舞姬腰肢也很够柔软,难怪湛爷喜欢。”
“男人嘛,哪里有不好这一口的。夫人倒是淡定,一口干醋不吃。”
“看一看,又不是往家里带。有什么好吃醋的。”
看了一眼淡定如常的明湛,秦琴自己倒是先坐不住:“阿湛啊。你就不澄清一下,那个用女子喉音唱歌的歌姬,是京畿里出了名的男人女声。还有那个舞姬函数……啊不,晗书,是晗棋的同门师妹,不过一个南下一个北上,我们受了晗棋之托,照顾她生意?”
明湛淡淡的道:“有什么好澄清的,脑子长在人身上,你管得了别人怎么想?”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秦琴也就不劝了,专心看晚会。
自家晚会,也用不着严格按照原本那程序,什么倒数啊,什么念嘉宾来信啊,什么催泪环节之类的,一概免了。图的就是个热闹乐呵精彩,外带打发时间。所以也就是个把时辰功夫,联欢会就顺利结束。春花和春梅两个管事的,张罗着赏钱赏酒席。秦琴就带着合家大小到院子里去放焰火。
为什么放焰火不用管事的带着了?
因为带头的人是明湛啊!
看着明湛为了放一个窜天猴,首先把自己整成了窜天猴,秦琴捂着耳朵大喊:“阿湛——留神别把眼睛给崩了!”
众下人:“……”
就连戏班子诸人,也是涨了见识。
当家主母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在房顶上点了烟花,把一屋子装点得火树银花似的湛爷,也情有可原了。
这一家子,都是放肆又爱玩的啊!
果真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他们并不知道,这家的主母和湛爷,并没有睡一个被窝。
不过也不重要了。
秦琴玩得很开心,而也就是两天的功夫,“长劼县君家里的闹了一台好别致的新戏”,就不胫而走,随着过年大家小家家家团聚的功夫,传得那叫一个飞快。
……
明湛和秦琴不需要走亲戚,明湛不过是个微末芝麻绿豆阁吏,也不需要上年初一的大朝。用他的话说,免了一番大罪。
年初一按照习俗,找了临近一个庙宇上了拜年香,全了过年的仪式之后,俩人就成了居里夫人和家里蹲大人,窝在家里舒舒服服宅了四天。
直到年初五,“百花宴”的日子到了。
花纹繁复的华服,一层一层披在身上。珠连翠绕的首饰,垂垂坠坠,压得脖子似乎也短了一截。从空间里带出来的现代彩妆,纵然粉质细腻用料精到,在脸上一层层涂抹过后,也明显感到肌肤的不透气。
秦琴闭着眼睛,配合妆娘给自己打扮。春花把打点宫里人的一叠子绣花荷包也准备好了,用托盘送了上来,秦琴的屋里忙忙碌碌的,准备参加宫宴。耳中听到书房里飞出来的说笑声,明湛带着天衡天权戏耍,秦琴路过的时候,心里生出一股不平衡,半路拐了个弯走了过去,推开门,看到他们在玩投壶,看到秦琴来了,天衡天权垂手肃立,齐声问好。
明湛看着秦琴,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真好看。”
秦琴看着一身家常服的他,如墨长发用桃木簪子扎起,宽袍缓带,眼如晨星,一股子成熟沉稳又带着慵懒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禁很不平衡:“我要出去应酬了。你好好看着家里。”
明湛习以为常地嗯了一声:“放心好了。门户我都命人看牢了,大正月的,也闹不了什么小贼。”
在天衡和天权无语子的注视中,秦琴才心满意足地出门。
春花跟在她身后,道:“夫人,你越发像个男人了……”
秦琴笑眯眯的道:“像男人不好么?”
春花一时之间梗住。
秦琴道:“女儿身,男人心,才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哪怕不能让你雄霸天下,也可保你不死不灭,平安一生。把一手烂牌打成最优解。”
她声音压得极低。
到了皇宫中,御花园内,白雪皑皑。勤劳的宫人们把雪扫到路边成了堆,在雪堆上装饰了锦缎做的假花,栩栩如生,几可乱真。树枝上、灌木上点缀的,也全都是假花假草,按照原本的模样做出来。木兰树上就点了木兰花,玫瑰树上,就点了玫瑰花……秦琴这才知道,原来“百花宴”的名字,竟是由此而来!
一直进了御花园旁的琉璃殿,假花才换成了真花,这些真花都是从京郊暖房里专门培育的,在这寒冬腊月里,极为名贵,有钱都买不到。秦琴看到有两盆水仙长得极好,不禁停了脚步:“真好看,这‘金盏银台’,花朵大,花色纯净,叶子就跟用油脂涂抹过似的,油亮得很……我们家里就养不出这么好的水仙。”
身后传来几个人说笑。
“不知道今天宫宴,那个乡下婆会不会来?”
“来了也是闹笑话,当个显眼包罢了。她又不出来走动,又讨人嫌却不知道我们这地方,穿衣打扮,讲究一个高贵,好多东西,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对对对,就连苏夫人这么好的人都给得罪了……成天钻钱眼子里,一身铜臭味!”
“没有人点拨,不来也就罢了。来了还不就是自找没脸?”
一旁的春花听着,拳头就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