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秦琴施针的时候,就给秦海明也扎了一下脾经和小肠经,帮助消化。所以,秦海明战斗力惊人,风卷残云一般,把饭菜全部吃光了,就连汤也就剩了一点儿稀薄的汤底子。打了个饱嗝,抹了抹油光光的嘴巴,秦海明道:“叔。我吃饱了。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敬叹了口气,“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然,你问问县君?”
秦海明一愣,“县君是什么?能吃吗?”
春花已经忍不住开口了,她从刚才就很有些莫名邪火不忿,说:“什么能不能吃啊,大哥,你有没有礼貌啊。县君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封诰,正六品的诰命,有食俸的!也就是我们县君没有架子,寻常仪仗出巡,老百姓都得跪拜呢!”
秦海明越发震惊,疑惑地收紧了瞳孔,看着秦琴:“可是,你不是靠海村那个很刁蛮的……”
“是我。”秦琴点了点头,“几年前海难,我们曾经流落过到海角村。重点过灯塔……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记得。后来又经历了一些事,我就受了朝廷封赏,成为了县君。海明小哥,大家都在朝前走,你也该往前冲一冲了。”
她看似平静的一段话,别人都无什反应,唯独是秦海明,阵阵瞳孔地震。
秦敬不解地看着秦琴,秦琴垂落的手轻轻冲他摆了一摆,示意让他不要插话。秦海明鼻孔张大缩小,缩小张大,内心不知道经过怎样的天人交战。终于,猛地抬起头来:“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
秦琴轻轻叹了口气,指了指窗明几净的小屋,说:“刚才你昏迷的时候,敬叔给了我两个大婶,两个时辰功夫,就把你这个屋子的蜘蛛网扫了,桌椅擦了,窗棂刮了,地板也用水洗过了。就这么两个时辰的功夫,可以把脏兮兮的屋子,弄得干干净净。”
“她们现在还在外面,帮你的院子拔草。还有两个大叔,帮着把倒塌了的院墙扎起篱笆围起来。这些都是两三个时辰就能够改变的……其实,只要动起来,哪怕日拱一卒,天长日久,不就是可以有很大的改变么?懒得改变,不懂不吃,成天坐在海边空想,难道就能够想出个荣华富贵来?”
“你的爹没了,娘也没了,渔船被风打了,我承认,你身上有很多不幸。可是世界上不幸的人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了吗?何况你还那么聪明,那么能干!手脚动起来,脑子少乱想,停止内耗,秦海明,你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那一瞬间,秦琴仿佛古早时期的成龙老大哥附体,随手拿起一块毛巾一根牙刷就开始大道理!
一口气磅礴输出完毕,也不知道秦海明听进去多少,只见他两眼发直的,瞪着。秦琴心里没什么底,不过输人不输阵,露脸不露怯,凭着一股气,理直气壮站在原地!
秦海明怔愣在原地,仿佛泥雕木塑一般。
突然之间,他打了个饱嗝。
很响。
秦敬掏出自己的旱烟锅子,在桌子边上磕了磕,凑在煤油灯上点燃了,吧嗒吧嗒的开始抽烟。劣质烟草和不知名树叶子混合在一起燃烧的气味,为才刚刚做好清洁的屋子添上了几许烟火气息。在浓青泛白的烟雾迷茫中,秦海明忽地站起来,大吼一声:“干你娘的!老子干了!”
秦琴咧开嘴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当天晚上,秦琴住在海角村一个守节寡妇关寡妇家里。地方是秦琴选的,原本秦敬是要打扫干净自己的屋子,让他老婆陪着秦琴,秦琴只说找个家里没有男人的干净屋子落脚,秦敬老婆许氏就想到了关寡妇。
虽然秦琴没有刻意摆谱,但居移气养移体,举手投足,已是和寻常乡野之人截然不同。进了关寡妇家的门,秦琴明显地发现关寡妇一脸诚惶诚恐地站在那儿。
桌子上摆放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三味小菜,一锅白米清粥,那是海边人家常吃的好饭。关寡妇满脸惭愧,搓着双手上前道:“不知道县君大驾光临,这点东西,实在拿不出手……请县君勿怪。”
寡妇失业的,这些东西,只怕已经是关寡妇能够拿出来最好的了。秦琴摇了摇头,温言道:“有心就好,有心就好。来,我们一起吃饭。”
关寡妇一开始还不敢坐下,秦琴再三规劝,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了。秦琴使起上辈子谈条件聊生意的嘴皮子功夫出来,几番说笑,才让关寡妇放轻松。她又问了一些关寡妇怎么过日子,知道关寡妇有个儿子在金滩镇上当学徒,三个月才能回两天家后,就拿出五两银子和两枚银钗子给关寡妇,道:“关大娘,今天真的是打扰您了。这是一点意思,请收下。”
关寡妇吓一大跳,连连摆手:“那怎么使得!村长说了,您是我们村子里的贵客,以后要帮我们村子建糖坊,挣银子的。我寡妇门楣,大家平日连走过都嫌晦气,平日无缘无故的有的那些尖酸刻薄的经过,还冲我们家门口吐口水。您一个堂堂诰命县君,千金买不到的贵重人儿,不嫌我这命苦人家屋里不吉利,在这边落脚,那是我们家光宗耀祖的大事儿!我再收你的银子,那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关寡妇情绪激动,说得却不夸张。
官身和白身,在这个时代本身就是个鸿沟。像秦琴这样身份的县君,在京畿里平平无奇,在偏远的乡村里,那就是个活神仙。今天落脚到哪里,哪怕就是个平民百姓家里,往后就得作为一件大事情写上那个百姓家里的族谱,“某年某月,先祖某公名讳某某,接正六品诰命长劼县君凤驾,光耀门庭……”云云。
正因秦琴接地气,熟知这世情,故而特意挑选平日被欺侮的是非门庭,贫苦寡妇关寡妇家里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