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学到了那篇课文:‘母体为阴,一胎合为阳者,然少有一胎二胞,是有违阴阳之论,有悖吾之道也,吾观长者为阳,次者属阴,集阳而避阴者,乃生机繁盛之根本也,是故若有一胎二胞者,取其长者,杀其次者’。
不得已之下,阿姐只好把事情的部分真相讲给了她听,但仍是没有说出其中残忍之处。
并骗她说,只要等到二十岁后,姐妹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一同出现在人前了。
汪文迪问道,“你明明知道,羽村中的习俗一日不废除,你们就始终做不到这个,为什么还要骗她?”
“我认为我们反抗不了羽村千百年来的制度,”阿姐苦笑道,“而且那时的我天真的以为,二十岁后,我们都会各自结婚,各自拥有家庭,等到各自成家之后,或许事情能有转机。”
一旁的阿妹声嘶力竭的嘶吼,道,“你骗人!!你明明想的是,哪怕没有转机,你也会牺牲自己,来保全我!”
阿姐朝她一笑,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道,“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可……”
“谁要领你这份情?!你太自作多情了!!”阿妹不甘心道,“明明我们可以一起反抗的!”
阿姐笑而不语,摇了摇头,避开了继续同她说话,转而接着后话讲述起来。
后来的日子里,因阿妹活泼好动的性格,大部分时间出现在人前的,都是阿妹,阿姐则多呆在家中,自己打发时间。
没多久,她在摆弄剪刀和纸片的时候,无意间在上头裁出了形状来,那是她第一回萌生剪纸的想法。
渐渐地,她对剪纸越来越上心,越来越感兴趣,技艺也愈发的纯熟起来。
偶尔她也会在阿妹的软磨硬泡下教阿妹,只是阿妹每每三分钟热度,只学了个表象,未能学到精髓。
某日,正是村中五年一度的圣水节,在这一天,人们会聚集到羽道泉附近,接受泉水的洗礼。
已经见识过圣水节的阿妹将此事临时推脱给了阿姐,她来不及准备过多,匆匆忙忙的就赶去了现场,身上还装着几张才剪出了个基形的纸。
而自打羽道泉里的水挨着她与纸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剪出来的东西,多了一种好像能够‘活过来’的力量,她试着剪出一只蝴蝶,并以意识操纵它飞到外头去,蝴蝶便真的如此照做。
只是这些东西仍旧是纸,虽然有了力量,却又没有完全的活过来。
她把这件事情悄悄告诉了阿妹。
阿妹惊喜不已,也想要学,可愣是怎么都学不会。
“我是有天赋的,”听到这儿,阿妹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只要我想学,什么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我……”
“你当然是有天赋的,可就是太过自我了。”阿姐淡然的回应她,接着轻声自责道,“不过,这也怪我。”
她转向汪文迪,继续道,“后来,到了我们十八岁生日那天,在羽村一局中,你们也曾见过那段记忆,我妹妹她发现了村里生剥人皮的残忍习俗,她一想到我们若被发现,就将落得此下场,便魂不守舍。”
那时,阿姐在心中默默的定下了要守护好妹妹的想法,可是阿妹却开始思索起了反抗的事情,她想要打破这样窒息的感觉。
她想借助姐姐的力量,可是却被姐姐拒绝了。
阿妹冷冷的反驳,道,“你的力量在村子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居然愚蠢到不肯听我的计划,非要满口虚情假意,说什么若有危险,你一定舍命救我,你何曾想过,只要我的计划成功,我们都能活下来,何须你舍命?!”
再后来,发生的就是二十岁献祭之事,那年的大礼,选中了明流火作为祭品。
这是压死阿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笃定了自己要反抗的计划。
“十八岁那年的冬天,羽村发生了一场大地动。”阿姐不理会她,自顾自道。
那场大地动很是诡异,因为在当天的夜里,在羽道泉的周围,由此撕开了一道裂缝。
没人敢靠近,由裂缝中望去,是深深的深渊,似乎在与地狱修罗对视一般。
实际上,这是一条空间裂缝。
这是后来阿妹发现的,她在裂缝中,隐隐看见了一道金光。
所以在四下无人之时,她径自去了那处。
不知缘何,她被裂缝深深的吸引,等她一靠近,那道金光就从里头飞了出来,进入了她的身体中。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多了一件东西,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而后,裂缝就此合上了,大地动一事便淹没于历史的长河中。
但因为这一件东西,她竟然也渐渐的能够操控起纸张,在阿姐的指导下,她的力量甚至超出了阿姐,只是她唯一的缺点就是自认不凡,缺少练习,导致她无法熟练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在大多数时候,她也总是会略逊一筹。
二十岁前,姐妹俩得知了明流火被选为今年大礼的祭品。
阿妹开始制定反抗的计划。
她说她会在祭礼进行的时候,拼尽一切将阿姐救出来,然后两姐妹联手,逼迫村长就范,从此废除祭礼,也废除关于双胞胎的谬论。
阿姐还是拒绝了。
“人活在世上,牵绊甚多,你我有能,可你何曾想过父母,咱家还有那么多亲戚,要是因为我们牵连了他们所有人,我如何交代?”阿姐重复了原话,她一直认为,牺牲自己,就是最好的办法。
加上村中此道乃为祭飞诞,扰乱祭礼就是不敬神明,她们两人之力,即便能胜过一众普通村民,又如何胜过他们崇敬了千百年的神?
“可你妹妹还是没有收手。”汪文迪道,专注于脚底马上就要完成的阵法。
阿姐点头道,“嗯,在祭礼那天……”
如汪文迪在壁画中看见的一样,阿妹依旧是爆发了,从飞诞嘴里救下了姐姐,但因为姐姐当时已经没了气息,她崩溃至极,只感觉周身的力量脱出控制。
即常人所说,重大心绪变换导致的走火入魔,力量邪化。
她几乎毁了整个羽村。
阿妹抱着姐姐的尸身,咒骂着,嚎哭着,一心只想让姐姐再次苏醒过来。
那道金光重新剥离出了阿妹的身体,笼罩在了阿姐身上,竟然吊住了阿姐的一道魂儿。
金光指引着阿妹,来到了羽道泉边上,仿佛在邀请她跳下去。
阿妹携着姐姐的魂魄,一同跳了下去,金光从底下再度撕开了一个口子。
从口子里跳进去,她们去到了一个规章制度全然不一样的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羽村,没有可怕的祭礼。
这时,她才知道,这宝物还有穿梭空间的力量。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阿妹利用宝物,前后不知去了多少个世界,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原本就有明流火这个人,她还同样有个双胞胎妹妹,而且两人因为精神上的疾病,都是植物人。
家里除了两姐妹外,还有爸妈,和两个兄弟,六口之家。
“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吧。”张霏霏叹道。
阿姐点头道,“不错,我们代替了原本的姐妹俩,顺理成章的加入了这个世界,只是我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大部分时间只能呆在病床上,剪剪纸。”
她常常觉得,自己是异类,羽村的世界,才是她的归属,而没有多少新生所带来的喜悦。
不过阿妹倒是和家人们相处的格外的好,她很喜欢新世界自由的生活。
“飞星是我在这个世界中,唯一找到的光亮。”阿姐低了低头,提起了亡人。
祁飞星的父母和原本明流火的父母是相交,所以在小时候就定了娃娃亲,可惜的是,明流火成了植物人。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另娶,也没有沮丧,他时常会去医院看望明流火,陪她说一会儿话。
阿姐醒来之后,慢慢的喜欢上了他。
两人结了婚,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在以极好的趋势发展,总觉得她们已经彻底摆脱了羽村的噩梦,能够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她顿住了,眼里的悲伤更加浓郁起来,抬眼看着阿妹,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家,选择到外地去工作吗?”
“还用问?他就是个负心汉!”阿妹十分笃定,似乎对自己的看法一点怀疑都没有,道,“他弃你于不顾,你居然还要帮他说话,与我、与你这么多年的双生姐妹为敌,你就是个傻子!!”
“你错了。”阿姐缓缓道,“我一直没告诉你。”
“飞星他之所以会到外地去,是因为他发现了,他发现我不是他爱的明流火。”
“可我就是明流火啊,我和明流火有什么区别呢?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他管这叫爱。”
“他说,他爱的不是我,但他娶了我,和我有一个家,所以他一定要对这个家负责,他才远远的离开,远远的为我们的家出力。”
阿姐没想到,自己苦于说出口的事,却让阿妹误以为,是祁飞星嫌弃阿姐因病气色不佳,容貌不如从前,才离开家庭,去外地以工作为由,实为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