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简直就像是在坐飞天魔毯!
汪文迪怕她掉落,始终紧紧护着她。
灵魂的温度,与脚底的水的温度交融在一起,让她突然想起一句俗语。
她抿嘴巧笑,问道,“文迪,这弱水是否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此言有关?”
他知晓她心中所想,却故作不知,道,“我简单给你讲个故事吧。”
跟着,他亦笑道,“有一个人,他有权有钱有势,还有一个爱他的妻子和完美的家庭,可是他却不快乐,佛祖就问他了,你还有什么可不快乐的呢?”
“那人回答说,正是因为他自己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不知道究竟孰重孰轻,更不知道如何取舍,所以才每天都那么的烦恼。”
“然后佛祖又给这个人讲了个故事,说一个游客要渴死了,佛祖把他带到一个湖前,而这个游客却一口也没喝,佛祖问他为什么不喝,他说湖那么大,自己的肚子那么小,肯定装不下那么多水,既然要不完还不如不要。”
“讲完这个故事,佛祖对那个不开心的人说,世界上有太多美好的东西,但其实只要好好用心把握住一样,就足够了,太贪心、什么都想要的话,反而会失去更多,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足以’。”
张霏霏虽然明白了个中道理,却还是作势瞪了他一眼,嗔怪他不解风情,道,“真是的,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想要听这个大智慧的嘛。”
汪文迪宠溺的笑了笑,哄道,“好啦好啦,我还有另一个故事,你还听不听?”
眼见着脚底下的水流还在上升,似是还没有到达目标处,她忙道,“听!”
“咳咳,请听本回‘纵淫/心宝蟾工设计,布疑阵宝玉妄谈禅’。”
他一派说书人的架势,又逗笑了她。
看她乐了,他继续讲述下文,“却说那黛玉问宝玉,‘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前儿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
“宝玉呆了半晌,黛玉哪肯放过他,追问起来,‘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
“你猜宝玉是如何答的?”
这哪儿用得着猜,张霏霏酷爱看书,这四大名著她是反复看了几遍的,书中便道——
宝玉忽的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她望向汪文迪,回应道,“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他与她对视,眼神丝毫不逃避,笃定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这不是宝玉说的,是我说的。”
她满意的听着他的誓言,她就爱听他说这些。
弱水破开层层迷雾,最后停在了接近山顶却未到山顶的一处小小平台上,河水使二人稳稳的着陆,恍若最忠心的仆从似的在二人面前绕了一圈,随后在控水旗的指挥下,又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控水旗被汪文迪牢牢收回,他望着眼前的景象,道,“看来这里就是高玉绳所设的法阵所在了。”
他扫出三道金光,击碎了不远处的一块巨石。
巨石后头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有一些枯萎的藤蔓垂落,更添几分阴森诡异。
然而还不等两人进去,就有一道声音先飘了出来——
“汪先生,好久不见了。”
那声音很是奇怪,明明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高玉绳的声音,但其中还有一丝别的、明显不属于高玉绳的声音,就好像……是两道声音合成的,一个全新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听起来,的确让人浑身鸡皮疙瘩。
而之所以他们会那么肯定有另一丝不属于高玉绳的声音,却正是因为,这所谓的另一个声音也让他们觉得非常之熟悉。
是那种盘桓在记忆深处,即便过去很久,也无法去除、根本挥之不去的声音。
一道身影随后走了出来,昂首阔步,身姿挺拔。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压制力,还有扑面而来的寒气。
血月的光透过山间薄雾打在了这人身上。
待到完全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张霏霏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重复的画面层层叠叠如浪潮一般想要淹没她的意识,她只能紧紧的抓住汪文迪,把他视作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的手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即便明白自己是灵体的状态,可她还是真切的感觉到了不能呼吸的窒息感。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逼得她马上就要失去意识,脑内传来的剧痛如崩裂一般,她陷入黑暗之中,眼前尽是那些重复的画面。
羊肠小径,高槐夏,还有一个张氏财团的员工。
“这里是江宇要的实验样本,合作愉快。”
随后员工将黑袋子递给了他,拿着小罐子匆匆离去了。
这是此前她从秘境中,跳进月牙湖里,过门的时候,握住灯芯后出现过的画面。
高槐夏拉下了黑袋子的拉链,以确认里面的东西是否就是自己需要的东西。
在脑子剧烈的痛感之下,张霏霏逼迫自己看清楚了接下来的画面。
黑袋子里,是一具尸体。
尸体的脸,和眼前从山洞中走出来的人的脸,完全重合了。
她脑子里的嗡嗡声逼得她快要疯了,她红了眼,几乎是从嗓子眼里费劲千辛万苦才挤出来那么几不可闻的两个字——
“爷爷……”
这是她第一次痛得失去理智,忽的崩溃大叫,“为什么?!爷爷!!”
眼前的人,正是张德音。
准确的说,是顶着张德音身体的高玉绳。
黑暗的天空,血红的月亮。
张霏霏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眶里已经都是泪水了,滑落一些,又重新蓄满,整个灰暗的世界都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是脑海中的那些画面里、那个黑袋子里的那张苍白的脸。
她一下就明白了。
她最敬爱的爷爷,她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理由,根本就不是江宇为了掩盖爷爷的死因,而是他拿去与高槐夏做了交易。
或许高玉绳有什么理由需要张德音的尸体,但她无法接受。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身边的汪文迪正紧紧的抱着她,一遍一遍捋顺她的头发。
他见到这人以如此模样出现的那一瞬间,就知道,张霏霏会崩溃。
他不能阻止这崩溃,这崩溃与她心中没有见到至亲最后一面的遗憾交织在一起,崩溃才是合乎逻辑的,崩溃过后,才能重拾理智。
汪文迪能做的,只有护住她,将她裹紧,传递给她属于自己的温暖,告诉她还有自己在身边。
高玉绳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怎么?张姑娘见到自己的爷爷,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汪文迪眼中似有霜刃,他把张霏霏牢牢护住,为她隔绝这些刺激人的话语,自己沉声讽道,“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父子俩一个德行,口口声声要清洗世界,做的事儿却是鸡鸣狗盗,小人行径!”
他已经察觉,张霏霏身上的灵力非常不稳定,再这么下去,这灵魂出窍别说坚持两小时了,恐怕连一个小时都难以为继!
“为儿的挪用别人财团的资产,为父的偷前董事长的身体,真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
高玉绳还是依然颠倒黑白,自有一套理论,道,“汪先生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实在是可惜之至呀。”
“清洗世界这般的宏伟目标,何拘小节呢?”
“张德音先生本就病入膏肓、身死医院,我原本的身体也该换换了,难道照汪先生的意思,要我再去现杀一人,做我新的身体吗?”
没等他继续说,张霏霏就先愤怒出声,叫道,“你这个畜牲,你不配叫我爷爷的名字,更不配顶着他的身体在此处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已经要歇斯底里了,汪文迪注意到她紧攥手心、用力到浑身都在发抖,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展开,露出一片被她深深抠出来的血痕。
他触目惊心,眼中满是心疼,将她伤口愈合,又轻抚着她的头发,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安抚道,“好了霏霏……我在这儿。”
她想哭,可她不想当着高玉绳的面哭。
又闻高玉绳道,“据我所知,张德音为医无能,做商更奸,他既敢妄动三清宫建厂,又敢一意孤行助江宇研究梦真丸……哈哈哈,恐怕他做的错事也不少吧?”
“啧啧,若我记得没错,汪先生本是张乘风的关门弟子,又是现下的三清宫之主,难道不该惩治张德音而后快?怎么反倒一起怪起我来了?”
张霏霏更气急了,“你……!!咳咳!!”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汪文迪忙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接过话茬,义正言辞道,“张老先生自认为医无能乃是因为他没能救得了自己的儿子,弃医从商却是为了给予失去父母的霏霏更好的生活环境与条件,他动桃木林之土虽是无知,但也因此中了血脉之劫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