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把周边原本坚实的土地变得你能不看,好不恼人。不过,这并不会给森林里的这几位造成太大的困扰。毕竟天上这些淅淅沥沥的雨丝,还没有沾上業的味道。
“该走了。”桑迪推了推优伶。虽然看着这个姑娘虚脱的面孔有些不忍催促,但时间要紧,已经让她拖足了一晚的时间,剩下的路程是断不能再耽搁了。
这么想着,他又抬头望了望天,强行压下自己心头的寒意,却又不禁出神着,怎么这初秋的雨,就这么冷呢?
优伶的脸色依旧很苍白,犹豫魔力不再涌动,原本浮现的魔纹也渐渐浅了。只是瞳孔中,寒意依旧噬人。
二人有些意外于她的安分,但也乐见其成——那针镇静剂的效果很强,像她之前那般强行催动血脉,很有可能会被反噬。为了几人能安然到达任务地点,真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们也只能冒着风险,把优伶打晕了去。
“何必呢。”优伶勉强翻了个身,“明知道我不愿意,也不可能配合你们,现在又何苦作这般假惺惺的姿态。”她脸上的讥讽之色一闪而逝:“二位没那个胆量放我乱跑,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这么捆着我了。”
如此说着,优伶的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桑迪的脸,希望能从上面找到一丝不耐的情绪,
不过没有。
桑迪只是很诚恳、坦然的看着她:“你说的对。”随即又沉默了片刻:“我不是要挟你,只是现在你在我们手中,此时此刻,我们离目的地也不过大半日的路程。你应该清楚,即便你拖的时间再久,也没有人来得及救你。既然如此,还是保留些力量吧……一来以免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二来,也算帮我个小忙。”
没有回复,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便就是如此了。
见劝说无用,桑迪也只好将优伶扛在肩头,作势欲走。而乔那边,早在二人交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消除他们停留的痕迹,手法很是干净利落。
不敢停留太久,不敢留下痕迹,这大概就是他们一路前行的写照。虽然心里清楚落入不归湖中,洛米尔等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但也没人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中是否有人能给莱芙莉雅传去消息。
所以快些吧,快些吧。快些结束这次任务,也快些让自己脱离——这种生活,这种煎熬。
又是五个小时过去,三人走走停停,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就这样走进了一处山谷中央,远处隐隐可见一个高耸的山体,黑压压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近看此处山林渐少,地势低洼,只有稀少的日光能照进,因此没什么植物生长。风和时间在岩壁上磨砺出一块块尖石和裂缝,偶有石渣从岩壁上滑下。一路走来的湿泥裹着鞋底,让他们的行进都显得有些困难。
不过二人的心此时却已经放了下来。根据组织基于的地图,此处无名山谷就是目的地前的最后一站,穿过山谷,再沿着山体绕上半圈,用不上太长时间,组织里就会有人接应。
忽然桑迪的耳垂一颤,仿佛听到前方的山谷中有某种巨物在地上爬行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道悠长的吐息。
他尖啸一声,左脚在地上重重一踏,整个人如同一根羽毛一样朝着乔那边飘去;而乔在听到警示的一瞬间,便已经拧出半拱形的冰罩凝在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从那山谷上空,一道长约人臂的灰色液柱破空而至,速度之快,让空气都被撕裂开来,隐隐有风雷之声传出。
二人的反应虽然已经极快,但那水柱仍然在桑迪躲闪之时狠狠穿过其左肩,绽出一朵血花。并且去势不减,只是稍有偏转,便又从优伶的小腿出贯射而出。鲜血滴落到地面,很快就被漆黑的泥土吞噬。
乔面色阴沉,魔力再催,冰壁迅速变得凝实,将他们的前方完全遮蔽了起来。
紧接着,便听到无数声恐怖的、令人窒息的轻响在山谷中响起!
嗤嗤嗤嗤!
一阵密密麻麻的声音,从他们的前方传了出来。驻扎在森林多年,桑迪等人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鬼蚕,一种十分低级的魔物。这种类似炙烤油脂的声音是它们喷吐黏液时所发出的声响。粘液毒性不强,落到皮肤上也只会有些红肿瘙痒。
然而——数量。
在这一瞬间,不知有多少鬼蚕,将黏液吐向他们所在。尤其是其中隐着的一道,更是带着无比的冲力,直接刺在了冰壁上!
轰的一声。
冰面无助的向后滑动了几米,被那一击之威震的满是裂痕,在乱石与泥土之间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
也只这一击,就让乔原本稳定的双手颤抖了起来。他侧身看着旁边那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心下骇然。他当然知道自己拧出的冰层到底坚固到了何种程度,在魔力加持下,其防御力比之钢铁尚要强上不少,而刚才如果不是自己及时侧了侧身,现在恐怕已经被贯穿右胸,倒地不起了。
桑迪眯着眼睛看向前方漫天的“雨”,知道敌人的首要目标必然是优伶。虽然不清楚这些鬼蚕为何会正好出现在这里,但他明白此刻不是思考前因后果的时候,因为面前魔物的数量之多,攻击之密集,依然超过森林中任何一个聚居地!
集一族之力杀自己三人!
如此缜密的准备,如此强大的攻击,让久经沙场的二人也感受到一丝死亡的气息。
而数不尽的黏液仍在如雨般洒落,只这一会的功夫,便将地面蚀刻出大小不等的陷坑,其中屹立不倒的坚冰就像一个棺材盒子,上面忽然沾满了口香糖。
前方的山谷里忽然又传来了令人心颤的吐息声,还伴随着极低的爬行和咀嚼的声音。
笃的一声!
那种可怕的液柱再次箭射而出,只是这次的数量,从一道增加至足足三道!
三道液柱前后错落着,成犄角之势击穿冰壁,扎进地面,激起漫天烟尘。坚硬的冰层在这次的攻击下如同豆腐般脆弱,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轰然倒塌。
被这种程度的共计直接命中,以人类的身体强度,断无生还的可能。后面藏着的那三人只能被贯穿,被击碎。
于是,“雨”渐渐停了。整个山谷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中,仿佛能看到那些鬼蚕人立而起,张望着,等待着坚冰下满溢的鲜红。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断臂残肢,没有鲜血喷溅。当烟尘散去,只有点点冰屑还留在原处,反射着灰色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