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炯子从2008年到2010年在《月刊fowers》(小学馆)上连载的大叔恋漫画《谜样的他》真人电影化的消息受到了很多日影迷和漫画迷的共同关注。这部讲述了对恋爱丧失信心的女白领阿鸫与52岁的大学教授海江田恋爱故事的作品,将由仿佛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丰川悦司和荣仓奈奈搭档出演,这更为本作增添了不少期待度。
现在电影版已经曝光了预告片、海报和不少剧照,但是喜欢本作的朋友们一定还觉得不够过瘾。于是在电影版正式上映之前,我们将为大家带来一篇对原作者西炯子的长篇访谈。听她谈一谈对这次真人化的感想,还有对婚姻的看法,以及创作的原动力。话题很深入哦,大家不要错过。
海江田的必备条件就是会讲关西话
——你的作品中《stay》以前也拍过真人电影,这次听到《谜样的他》决定拍摄真人版的消息后有什么感想?
西:首先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在连载结束之前就收到* 过几次电影化的请求,不过因为大地震的关系而没有达成。原作的最后不是出现了核爆炸和地震吗?
——是啊,最终卷发售后刚一年就发生了大地震,这时机也太凑巧了。
西:结果变成了一本预言书,因此真人化的企划被搁置了一段时间。经过这样的波折后,后来又重新提出真人化,所以让我倍感庆幸。这么难得的企划没有化为泡影,真的松了一口气。
——选演员时你提名过谁吗?
西:我提出的要求就只是男主角必须会讲关西话而已。
——这是为什么呢?
西:因为作品中的海江田是关西人,所以会说关西话是一个重要元素。如果不是关西本地人就不太合适。外地人讲方言始终会有些生硬。我想尽量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出现。不过技巧好的也能模仿出来就是了。另外,年龄又是五十一二岁,可供选择的人选自然更少了。基本上就只有丰川悦司而已,我甚至会想“如果他不接受……那就不好办了”。结果没想到他真的接受了,光这点就够令我庆幸的了。
——这样的选角太符合原作了。那么你对出演阿鸫的荣仓奈奈有什么印象呢?
西:说实话,我觉得她来演一个35岁的女性稍微有点年轻了。不过,如果真的找35岁左右的女演员来演,可能又会让那种寂寞的感觉显得过于强烈,不容易让观众产生共鸣。所以在年龄上稍微模糊一下,演成“差不多已经人到中年”的感觉就行了。荣仓虽然年轻,但是一定会演得很好。
自己画的主人公全都讨厌
——以前你在访谈中说过不喜欢阿鸫是吗?
西:阿鸫身上有我自己的影子,如果我完全喜欢上她就不能画漫画了。如果非常非常喜欢自己,喜欢得无法自拔,那就没有任何不满了。我讨厌我画的所有主人公。我要如何拯救这么讨厌的自己呢?其实我画的故事的本质上就是,如何拯救这么无可救药的自己。
——电影版中的阿鸫也是你讨厌的类型吗?
西:她是一个会让人看着觉得生气的女性。女性观众看了以后可能会想“这人怎么搞的啊”。这样一个女性怎样变得率直的过程,就是整个故事的主干。
——阿鸫接受海江田的瞬间让人感觉非常痛快,“总算接受了”。
西:会让人觉得“早该诚实一点了”是吧。女主角一开始还是让人看着生气一点比较好。如果一开始就完美无缺,那就没有画她的必要了。最近,我研究了一下各种女性形象,发现《飘》里的斯佳丽·奥哈拉也是一个让人完全喜欢不起来的人。对男性没有特别的想法,对女性也很冷淡,只为自己考虑。
——是啊。
西:而且还总是制造麻烦,只不过长得漂亮又强势,从不屈服而已。故事的大结局算不上是大团圆,男人抛弃了她,但是她还有房地产,所以没有关系。我觉得《飘》就是房地产与女人的故事,所以非常喜欢。斯佳丽·奥哈拉绝非一个讨人喜欢的人物。不过《飘》依然几十年经久不衰地流传下来,其中的原因大概是主人公在某种程度上需要具备让读者觉得“啊,怎么搞的”的元素吧。
到了三四十岁恋爱就不能改变人生了
——那么你画的所有主人公身上都有让人觉得“这家伙怎么回事”的元素吗?
西:最明显的就是《姐姐的婚事》里的岩谷吧。都已经40岁了,该懂事了,快点成熟起来吧。我自己画的时候都会这样想。比起阿鸫,其实岩谷才是一个更磨磨蹭蹭招人讨厌的女人。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别扭型”吧。
西:就算是“别扭型”,年过40岁也一点都不可爱了。让人觉得可爱的“别扭型”也就只到30岁左右吧。40岁以后还这么别扭的话,那就只是一个麻烦的大妈而已了(笑)。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把自己的影子画出来,画主人公时最艰难的地方就是这里。必须要经常直面自己讨厌的部分。然后带着“就是这样的人,没办法”的想法接受自己。少女漫画中十几岁的女孩子可能可以通过恋爱改变人生,但是三四十岁的女性哪天遇到一个男性后结婚,并不是说从明天开始人生就彻底改变了。不过有异性出现以后会想“生活方面可以稍微改善一下也挺好的”。
──人到三四十岁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独立了。
西:已经不能否定自己了。只能接受自己,然而仍然有一些地方难以接受。为了克服这一点而让异性出现,这就是比少女漫画更高一个年龄层的女性漫画。
只在“这里是恋爱情节”的地方出现
——电影化确定后,你对监督和剧本家提过什么要求吗?
西:在让我看剧本的时候,我这样那样地对几个地方提过意见。事实上,一开始的恋爱情节还要更多一点。不过我觉得恋爱情节零零星星地出现得太多,在最关键的时候就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了,所以我提出希望前半段不要加入恋爱情节。
——是啊,恋爱情节就只有话题性的“吻脚”而已。
西:其实在此之前还有一个蜻蜓点水式kiss的情节,在剧本中看来,两人那时候好像就已经情投意合了。但是,阿鸫过早就接受了海江田可不行。如果一开始没有那种难以接受的抗拒,最后就很难达到效果。
——不是以原作者的视点,而是以剧本家的视点提出了意见呢。
西:也可以这么说吧。还有就是,剧本里删除了一些原作中的台词。其中有我觉得“这句台词很重要”、“这句话说得很好”的地方,我稍微有点强硬地让他们加进去了。
——是哪些台词呢?
西:有一句是“你头脑聪明但是想象力不足”,其实我非常喜欢这句,虽然只是一句没有太大意义的台词。我会有意识地留下一些能让读者有印象的台词。走出电影院过一段时间后还能想起“电影里曾经出现过这句台词呢”,能留下这样几个地方是很重要的。不只是“画面好漂亮的电影啊”,而是要有“这句话很好”或者“这句话很锥心”等这些事后可以回想起来的情节和台词。所以我会拜托剧组把那些删掉很可惜的台词加进去。
与祖母讨论恋爱话题印象深刻
——你去过拍摄现场,现场气氛怎么样?
西:首先是外景地,和我想象中的非常接近。不过日本的农村基本上都大同小异就是了(笑)。看到那个外景地之后我就完全放心下来了。祖母的家,包括小镇的气氛在内,在我心中都是一个非常招人喜欢的地方。
——是一个你很有感情的地方呢。
西:每到新年和盂兰盆节就会在娘家住很长一段时间。妻子在老公的老家没办法真正放松,但是回到自己娘家以后就会松散下来,于是孩子也跟着变得懒懒散散的,一连住很多天……啊,我想起来了。我成年以后,差不多三十多岁的时候,与祖母进行过一场女性的交流。
——双方都是成**性。
西:是的。我在恋爱方面与妈妈有些分歧,不过也没有发展到吵架的程度,我把“妈妈这样对我说”告诉了祖母后,我妈妈名叫胜子,祖母说“这就是胜子的不对了”,然后站在女人的立场上深入地谈了她的看法。“如果不在乎你的感受,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没想到居然有机会和祖母讨论恋爱的话题,这件事给我的印象特别深。从那以后,祖母在我心目中又变得更加特别了。
——看了完成后的电影你有什么感想?
西:最初的感想就是“啊,原来是这样”。不同于我自己的作品,变成了另外的东西,有种拍成电影后“就是这样啊”的感觉。我画漫画也是,画完后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发表感想。最初就只是“太好了,工作总算做完了”而已。过几年重读时才会觉得“咦,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其实我最近重温了一点《姐姐的婚事》,觉得还挺有趣的(笑)。
——《姐姐的婚事》已经完结半年了吧。
西:“这个人后来怎么样了?”“哇,这个人好讨厌。”现在总算可以站在读者的立场上来阅读了。电影也是如此,我算是工作人员里的一个小兵吧,最初的感想就是“总算完成了”。大概要等到出dvd,看过两三遍以后,才能站在观众的立场上发表看法。
已经不思考结婚的事了
——《姐姐的婚事》书名就有结婚,《谜样的他》里“结婚”这个词也出现过很多次。从去年11月起在《月刊flowers》上连载的《猪排咖喱饭的日子》也是从结婚的情节开始的,那么你对于结婚有什么执念吗?
西:啊,我以前一直在思考结婚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已经放弃思考了。
——咦?!放弃思考是因为已经有结论了吗?
西:结论倒是没有,不过我不想思考了。一想到结婚就会“哇”一下的时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就在这两三年间。以前我对结婚很感兴趣的。因为是最关心的事情,所以才画了出来。我不会画不关心的事情。我觉得结婚就是我自己最大的主题。
——不思考以后是怎样平静下来的呢?
西:并不是因为年龄的问题而放弃了,而是好像治好了麻疹病一样。治好麻疹病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吧。
——原来如此,时间一长就平静下来了。
西:是的是的。绝对不会到死都是麻疹病(笑)。麻疹总有一天会治愈,然后就平静了。就好像在我的意识里渐渐消失了一样。
——你之所以对结婚这么关心,是因为你自己有想结婚的愿望吗?
西:我以前是想结婚的,但是经过十多年的思考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像不是那么想要结婚。不想结就不能硬结,是不是还是结了比较好呢,一直在思考这些东西。这与我的真实形态相背离,让我感到很痛苦。不过,我最后还是决定不结婚,坦率地面对了自己的感受。
自己如何从丧失的状态中走出来
——新作《猪排咖喱饭的日子》就是从主人公为了结婚而不断相亲开始的。让你产生这种构思的契机是?
西:主题与我以前的作品一样,对于我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追求什么东西。所以用了一个简单易懂的方式表现出来,那就是不停地去相亲,在其中发现自己的幸福。但是最后会发现幸福其实就在身边……预定是这样一个故事。
——你笔下的主人公一直都在寻找幸福呢。
西:是啊。最近刚出版了文库版的《蔷薇姬》的后记中,サンキュータツオ也写到:“西炯子作品中的登场人物总是处于失去状态。”总是不停地失去什么,但是最后仍然会有得到的希望,从而获得救赎。大概是这个意思吧,说得太对了。自己如何从丧失的状态中走出来,是我自己的一大主题。故事的开头从觉得失去了什么开始,然后通过什么方式恢复,渐渐得到的过程,这就是我的漫画。
——那么,如果你得到了一切就会丧失创作欲吧?
西:也许如此吧。不过最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依然感到很满足。“难道这就是幸福的终极形式?”没有家人也没有男朋友,与现充的生活更是相去甚远,生活就是在1楼的工作室和2楼的寝室之间来回而已。但是,偶然会觉得“这样好幸福啊”,真可怕(笑)。“我已经无欲无求了!变成修行僧了,怎么办怎么办?”
——哈哈哈哈(笑)。
西:我已经得到幸福了,怎么办(笑)。不过,我以前认识的一个编辑曾经说过一句预言性质的话,我有时候会忽然想起来。编辑说:“我想看你没有任何不满足,变得幸福的时候画的漫画。”再过五年十年,以后的原动力又是什么呢?也许现在是换挡的时候了。以前我都用7倍速在奔驰,如果今后想用4倍速慢慢前进,就需要学会相应的技能。引擎的燃烧方式都不一样了。
——期待看到得到幸福的你画出的作品。那么,最后请介绍一下《谜样的他》的看点。
西:这个啊,希望大家一点不漏地仔细欣赏丰川和荣仓的脸和身材,然后以被迷得晕晕乎乎的状态走出电影院。
——感谢你接受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