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华脸上闪过难堪屈辱。
她存着勾引的心思,放荡得不要脸面,是想维持和谢琛的婚约。若是温素刚才没躲,她不会放下骄傲,如此不体面。可她躲了,桌子上被掀翻空置的果盘,季淑华以为她不在。
“二哥,你就看着我出丑?”季淑华面色发白。
谢琛拿过她外套,替她披上,“知道出丑,以后别这样了。”
季淑华拢住衣襟,“二哥,她到底哪里值得?”
谢琛重新落坐,“时间不早了,我让管平送你。”。
“我不走。”季淑华两眼发涨,“你答应我半年时间。”
“你要说起这个,那我问你一个问题。”谢琛眉眼阴沉,铺着一层不耐,“你叔叔离开了吗?”
季淑华手指倏地握紧,尖锐指甲划破掌心,疼她哆嗦。
“你知道我的性格和处事方式,淑华,你不能得寸进尺。”
谢琛眼神冰冷,他已经给足脸面,留足余地。季淑华了解他,也知道现在惹恼他只会让自己处境更糟,“二哥……我最听你的话,你和温小姐还有事要谈,我先走了。”
男人点头,“叫管平送你。”
季淑华狼狈上了车,拳头一紧再紧。
她叔叔问她婚约生变,她该如何。
是以季氏的方式不择手段挽回,还是顺着他教的处事,遗憾接受。
事到如今,她终于做出选择。
季家人骨子里的东西改变不了,她想要的,是他,是做谢家二太太。
若必须搞垮对手,才能保住地位,那她别无选择。
温素等着汽车引擎声完全消失,才从厨房出来。
谢琛没看她,“你躲什么?”
温素躲什么,她对季淑华总有愧疚,肖云漪说她道德感太高,做不好情妇,温素也没想做好。
“季小姐。”温素眼圈翻红,“季小姐为什么说我不去查父亲死因?”
谢琛睨她一眼,“那你查了吗?”
温素张皇狼狈,她没有查,甚至在谢琛注意到杜建平异样之前,她从未怀疑过父亲的死因。
“季小姐……是不是知道什么?”
男人捡起沙发下的苹果,“她知道的,我告诉过你。”
温素喉咙发涩,“……真的是杜建平?他为什么?”
“为财,为势。”谢琛凝视她,“当年的事他藏的深,一直查不实证据,但他沉不住气,张应慈背后的人一直是他。”
谢琛从来有的放矢,没有证据的事他不会出口。
若这些年一直针对她的人是杜建平,那父亲当年的自杀绝对成疑。
温素闭上眼,全身每一寸骨肉,包括灵魂都像被拖进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从前还想着离开谢琛后,自己去查,一个熟人一个熟人的摸排走访,到底是她天真,资本的猖狂足以藐视法治。
可能她刚迈开那一步,转眼就尸骨无存。
温素长吸一口气,“绑架和入室行凶,要我命的人是杜建平,所以……跟季小姐和他叔叔无关,对吗?”
谢琛开了一盒烟,缄默不语。
长久没有回答,就是回答。
室内干燥恒温,25度绝对不会叫人冷,但温素觉得生了一层冰,从头到尾地被罩住,空气一点点抽干,她一点点窒息。
明亮光线照的温素像极了一朵摇摇欲坠的小花,细白萎靡,如同风吹过,将将从枝头飘落下那一刻。
谢琛反应很快,他手长脚长,兼之极有身手。
掌控力也极致,多一分则快,少一分则慢,温素踉跄扑倒,正正落进他怀里。
炙热的胸膛,醇厚的气息,温素更加头晕目眩,她张嘴想喊什么,没得及说完,只一句“谢琛”。
眼前一黑,四肢软塌塌的,完全没有知觉了。
谢琛横抱起她,大步出门,才想起车被管平开出去送季淑华。
等温素再醒来,已经是深夜,屋内黑暗沉静,她条件反射去开床头壁灯,手刚伸出去,就被握住。
温素骤然僵紧。
抽了抽手,没抽动,她手肘撑着床坐起身,“谢总……放手。”
“叫我什么?”
她胸口窝着一团乱麻,憋得理不清头绪,“谢总。”
谢琛直接被气笑,“胆子养大了,专门用在我身上是吧?”
他摁下壁灯开关,床头这一片灯光倾泻而下,昏黄的并不刺眼,只叫温素看得更清。
他火力旺,只穿单薄睡衣,黑色丝绸的材质,叫他穿出肃穆端正的稳。
见她不言语,男人起身逼至眼前,“一个月瘦下十五斤,蔡韵是怎么照顾你的?”
温素后仰,脊背撞在床头背板上,皮质的软垫很有弹性,距离刚拉开又回弹,欲拒还迎似得。
“是我……没胃口。”
“没胃口?”谢琛眉骨下浅浅的阴影,不至于看不清眼睛,却依旧像深渊,看不穿,读不懂,“我在那几日,你还下了厨,我才离开几天,你就重度贫血?”
谢琛当时开另一辆宾利,到了医院抽血检测,挂了水,本来要住院的,但何文宇也在,他不至于连正常社交都控制她,是何文宇太危险,谢琛也看不透他。
回顾他一直以来的作为,念念不舍小时候的长情人,念旧,亲切,还是素津的经理。
又对她有了救命之恩。
联系多了,感情有了,他看不透的地方都有可能变成无法预测的致命问题。
杜建平还在背后,谢琛不想再生枝节。
“不怪蔡韵,我本来就贫血……”
“你倒是护着她。”谢琛嗤笑一声,抬腿上床,真丝睡衣领口扣子没扣,锁骨凹陷得很有力量,动作间松垮腰间系带开了两寸。
他小腹腹肌很紧,清晰凸显的块状,线条精炼分明,两侧还有倾斜的人鱼线。
谢琛不是温素小时候看电视比赛的那种健美身材,他的肌肉量精壮,部队式的实干,那些健美先生跟他比起来,显得内虚,不比他的威胁和爆发力,也不比他压迫。
温素搬来别墅时,刚要入秋,天气还热,有一次他兴致高,在卧室隔壁的房间锻炼,单手俯卧撑叫温素数着。
蜜色皮肤先是充血覆上一层薄红,性感到极致,身躯沁出汗,前胸后背的一点一滴从小腹沟壑集聚、滴落。
简直荷尔蒙溢满。
她受不住这种催情的氛围,找个由头躲出去,好几天做梦都是他带喘的滴汗。
“蔡韵才跟你多久,你对她,比对我都有感情。”谢琛拥住她肩膀,力道紧箍,不容她挣扎。
温素勉强推开,又被他再次拉近。
“谢琛。”温素反抗不了,不动了,“我和肖云漪以前有个老师。”
谢琛想起什么。“帮过你的那个导员?”
“不是她。”温素摇头,“是另一个教思修的宋老师。”
这个宋老师谢琛也有印象,他一直关注西北,省里几个头部人物的私事,他多少知道大概。
宋老师全名宋玉,跟着省里老张时间不短,老张也很喜欢她,出差公干十次带她有八次,名声传到京城。
刚开始老张太太并不把宋玉放眼里,中年男人再爱的干菜烈火难舍难分,依旧抵不过权势地位。
后来宋玉怀了孕,肚子大了瞒不住,要是她生下来,就有筹码分财产。
男人态度也会从玩玩,到动真格,基于此,宋玉自杀了。
谢琛不会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可上流社会的风流事不计其数,他若插手要管,一个接一个,公平没给到,自己先沉在里面。
可按照谢琛以前规划的路线,他其实能管的,从了政不管是抓风气还是伸张正气,是他从小的期望。
“宋老师就是情妇,她死了。”温素抬起头,“肖云漪说她被大人物的老婆出手,跳楼后警察定为自杀。”
谢琛平静的眼神乍起波澜,像风来潮汐,一波接一波地漫出来,“你跟她不一样。”
“没有不一样。”温素颤得很轻,“宋老师以为那大人物会护着她,可能那大人物也承诺过要护她。”
“她怀孕了,肖云漪说上流社会的阔太太不在意小蜜情妇,因为那些男人生来应有尽有,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厮守一生,今天是这个难舍,明天就换成另一个难分。可宋老师信了男人的甜言蜜语,她想生下孩子和男人长相厮守。”
“妨碍到男人的联姻,男人老婆出手,娘家帮衬,男人也默许了。”
肖云漪自己也是,她跟杜建平时,杜建平老婆还在,即便不是联姻,男人对妻子一般无大错是不愿意换的,财产分割男人舍不得,不分割转移起来很麻烦。
所以她怀上一个,连杜建平都不敢告诉,一个人默默去医院手术,还得避着杜建平身边的其他女人,防止阴手下绊子。
一个接一个,这次是她最后一个孩子。
谢琛抬着她下巴,凝视她,“你害怕?”
温素嗓音很细,“你也有婚约,谢季合作已经十年了……”
她又停住,嘴唇轻轻颤抖,却不发一声。
温素不愿私下提季淑华或者季家什么。他们出手的根本原因在于觉得她破坏了两家联姻。
“婚约作废。”谢琛静静望她,好半晌才继续,“你不是听到了?原因不管在不在你身上,你都不是宋玉。”
其实谢家这种军人世家,普遍脾气不好。为国为民出任务,可以在深山老林一动不动三四天,遇上潜伏半年一年也不在话下。
耐性都献给国家,留到个人生活中所剩无几,对女人无几中的无几。
他自己都诧异,数不清在这个问题上解释过几遍了,从搬到别墅的当天到现在。
一遍又一遍,一退再退,常觉亏欠。
“这次危险,以后不会再发生。”
谢琛抱她在腿上坐下,一手揽头,一手懒腰,抱孩子一样的姿势。
她身上带着医院消毒水味,离得近发间变成幽幽的茉莉香,“我也不是宋玉的那个男人,你见过我家人,有一个像你说的那种男人吗?”
谢家,当真没有一个。就算谢三一脸纨绔像,可静下来,骨子里和谢琛一样,是冷静面孔下燃烧的炽热灵魂。
她沉默,男人反而笑起来,胸膛闷声振鸣一下一下撞击她耳朵,“之前我不在,你晚上不吃饭。现在跑不掉,下楼吧。”
谢琛掀开被子,不让她下地,卧室门一打开,楼下煎炸炒菜的声音就透上来。
温素揪住他肩头衣服,“是谁?”
谢琛脚步没停,步伐跨度大,一步两台阶,就到楼梯拐角。“蔡韵,还有管平”
温素一瞬间绷紧,“我想下来……”
“你没穿鞋。”
温素撇过脸,谢琛知道她保守害羞,管平在时,他说句亲热话都能涨红一张脸。
同时她态度刚缓,他此时也不想跟她拗。
温素又被抱回卧室,稳稳放在床边,没现在人前,她脖子还是红一片。
配着楼下不断的动静,叫谢琛也涌起一种幽会感。
男人在情事方面追求刺激,光明正大没有偷着来的禁忌和隐秘,况且灯下看美人,无形中氛围张满。
谢琛气息不稳,转身开了窗,又怕风吹到温素,背对她当着窗前。
院子里景观灯映着桂树,枝桠朝天伸长,张牙舞爪的,跟小腹憋的那团火一样。
温素穿好鞋下楼,蔡韵站在楼梯口,“刚还在犹豫要不要叫您。您下午晕厥,可吓了谢总一跳。”
心头一窒,软中生疼,温素望向厨房,“管秘书呢?”
蔡韵拉她在餐桌边坐下,“在外面接电话,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楼上跟着有脚步声下来,温素旁边的凳子拉开,男人换下睡衣,穿了低领针织毛衣,浅色的,跟以往板正严肃的正装相去甚远,英贵里有了清俊气。
温素想起以前见他戴眼镜的样子,正装成熟显得禁欲,若是配这身浅色,就斯文很多。
“医生嘱咐您要多补充蛋白质和肉类,蔬菜的分量要控制在五分之二。”
蔡韵替她夹了菜,肉很多,温素不可抑制露出难色。
男人拎起筷子,“张嘴。”
身边蔡韵极力克制表情,温素涨红了脸,下意识闭紧牙关。
“不张嘴……”
“谢总。”管平突然打断,他立在门外阴影处瞧不清表情,肢体动作倒是看得清。
谢琛放下筷子,瞥一眼蔡韵,“监督她。”
他走出门,管平忐忑瞥他,“谢总,网落上突然爆出一批温小姐的……情色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