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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一本账,负大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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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什么没问着,讪讪,“谢琛这人有一手啊,保姆都调教反侦察手段。”

何文宇漫不经心叠起腿,“那保姆姓王,以前在谢家老大家干过十二年,南方那起子想走后门往上爬的人,没少在她手里受挫。”

“谢家老大?南省厅那……”

“就是他。”何文宇刚从省城回来,监理会的事彻底了了。应他流程走的急,难免要请各路人答谢。

他喝的不少,酒劲隔夜未散,自己揉着太阳穴,语气不耐,“我有没有告诉你,肖云漪这女人靠不住,没脑子的墙头草。你一个蠢货指望一个蠢货,负负得正?”

“我就是吓她一下,一条毒蛇眼看着却下不了手,我为温小姐气不过嘛。”

何文宇按摩的手指放下,眼睛直逼他,“那你正事办了吗?”

“办了。”老鬼仓皇回答,“知道温伯父股份文件的老会计,已经秘密送到南方了,但有一点很奇怪。”

何文宇踹椅背,“跟我卖关子?”

“不是卖关子。”老鬼转过头凑近后座,“是真的很奇怪,老会计那里我晚了一步,找上她时,谢琛的人已经发现她了。我本来还想着要跟他们干一架抢呢,结果他们突然就撤了,之后也一直不见动静。”

何文宇眯起眼,“让人跟了吗?”

老鬼摇头,“咱们的人在北方水土不服,没那么溜,跟不好,容易被谢琛那群狗精的人发现。”

车厢里寂静无声。

良久,老鬼试探,“要不……从家里调点人过来?”

何文宇仍旧沉默。

老鬼摸摸后脑勺,“会不会是谢琛已经告诉温小姐,就等着温小姐身体好一点再去找文书?”

“她不是这种性格。”何文宇否决,“她若知道,身体再差也会马上去。她父亲的事在她心中是死结。”

老鬼不信,“您看错了吧,温小姐要是在乎,她能一直忍着不自己查,全靠谢琛?”

何文宇盯向他,目光犀利又阴寒,“她倒是想自己查,谢琛给过她机会吗?他身边苍蝇给过她机会吗?出门去哪秘书要先请示。刚离开,肖云漪就粘上绊住她,她哪来的空间自己查?”

他声色俱厉,老鬼骇得发麻,伸手抡自己一个耳光,响彻车厢,“对不起宇哥,是我嘴贱,猪脑子,忘了温小姐的艰难。我向温小姐道歉,我对不起她。”

何文宇厌恶看他一眼,“我喜欢你忠诚,一而再容得了你蠢,犯错。我难得宽容,你最好不要丢了自己最大的优点。”

老鬼抡自己毫不留力,脸颊一瞬肿到发亮,青紫渐渐延伸,也不敢捂。

他跟何文宇日久,高山仰止,怕何文宇是一方面,更发自内心敬他。

何文宇这十年来在南方三省,不管如何心狠手辣,得他真正信任的人,都愿意后背相托,是他手段最高,计谋最深吗?当然不是。

他甚少在自己人身上用计,利用也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混到他们这步都是人精,利禄地位有了,生死相托难求,更何况生而为人,都有家小。

老鬼一家老小,何文宇该给的都给了。他婆娘贪财爱美花销大,有一次在场子里赌红眼,被人扣了,打他电话求救,老鬼国外做事正值紧要关头,走之则废,损失巨大,他硬着头皮请示何文宇,何文宇面上淡淡,随手批他离开。

后来有兄弟告诉他,何文宇在他离开后,只说了一句,“人这一生拼死拼活,到头来还为家人。有家顾家,莫像我孤独鳏寡。”

他视家人若生命,而温小姐是何文宇唯一家人。

老鬼从往事中抽离出来,瞥着何文宇神色。他错的彻底,不怪何文宇生怒。

老鬼定了定神,抬手发誓,“我绝对忠诚,这辈子对您剖肝沥血,对温小姐同样如此,以后温小姐就是我过命的兄弟,谁欺负她,伤害她,先过我这关。”

何文宇敛去怒色,平静斜他一眼,“记住你的话。另外,吩咐老歪抽人手去跟谢琛的人,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谢琛恐怕另有目的,他为素素查她父亲可能只是掩饰。”

老鬼再无异议。

老歪盯着三和的盘子,是他们洗白上岸的唯一机会,人手都是从南方带来的精干,一个点一个人,缺一不可。

以往他指定叫起来,少说也得劝两句,但他已有觉悟,温小姐对何文宇太重要,没有大事,大得过她。

“那温小姐这边呢?”老鬼脸肿得愈发大,口齿含糊,“就任由谢琛霸着她吗?”

何文宇隔窗遥望揽月湾,无声吐口气,“他未婚妻在南方不安分,谢家不会让他在昌州留太久,这几天盯着他。”

“他不是退婚了吗?”

“退婚?他风声放出去,有过行动吗?谢家同意吗?季淑华在南方还受着谢大的照顾。风声刚传来那会儿有人信,一直见不到正式的宣告,如今都认为他闹别扭。”

老鬼愕然,倏地啐一口,“他这不就是哄骗温小姐?长着一副正直严肃的皮,结果一肚子鼠窃狗偷,连女人都骗。”

车窗玻璃上映着何文宇的面孔,好似封着巨冰的海,表情收敛,唯余两只眼睛乌黑澎湃,是席卷肆虐的海窝,越冷,越骇人,越不见底。

良久,他转过脸,笑得老鬼害怕,“我之前晚他一步,他处理杜建平,素素很记他的恩。他当真一往情深,以素素的性子,我抢不过他。”

何文宇停顿一下,露出森森牙齿,“但是素素从小爱记账,记好大过于记坏,好多于坏,她心软妥协。一旦坏多于好,欺骗她感情,她可比我狠绝得多。”

老鬼一愣,何文宇描述的温素太像美化版的他自己,“宇哥,您提过温小姐聪明敏锐,以前是她的跟班,您那时就喜欢她吗?”

“喜欢,认识她的人,谁能不喜欢她?”何文宇疲惫得很,谈兴却浓,“她喜欢当大侠,余家巷的小孩子都等她伸张正义。放了学,东家护完,西家跑,作业来不及写,大把的同学猜拳帮她补。老师知道也没关系,她记东西特别快,扫一眼十之八九。老师比任何人都喜欢她,常说天才有天才的学习方式,作业对她而言是小儿科,她不写是好心给同学复习。她啊……”

何文宇蓦地摇头,“跟你讲,你体会不到。等她回到南方,时日久了,你就明白了。”

老鬼沉默。

年少浓墨重彩,长大了惨淡懦弱。

杜建平欺辱在先,谢琛哄骗在后,温小姐。

她该回到南方。

………………

午饭时,温素被逼着喝了整整一盅虫草鸽子汤。

王阿姨为保营养,调味料加得很少,腥味重,积在胃里翻江倒海,呕又吐不出来。

温素第三次悻悻从洗手间出来,谢琛端给她一杯茉莉花茶,“喝点吧,解腻。”

温素收手去接,男人手一撤,她扑了个空,一晃荡,胃里又开始天翻地覆。

她踉跄站起身,刚抬步,被男人一把抱到膝上,灼热手掌撩开衣摆,贴上胃部,暖洋洋一瞬化开,温素不由自主软下来。

“你这不是吃撑了,是胃寒。”

胃部逐渐服帖,温素忍不住呻吟,“你怎么知道?你懂中医?”

谢琛手下用力,顺时针揉着,“西医伤肠胃,你这半年住几次院了。”

温素仰起头,自下往上打量他,他下半张脸,嘴角弧度平直,下颌线条绷紧,严肃又嗔怒。

她心中升起委屈,推他手,“住院是我愿意的吗?”

除去刘玲打伤她,和杜柔柔这次,全是因他而起的狼狈挣扎,他不解释,在她和季淑华之间,纵容季淑华,直到那一巴掌,她损了听力。

她那时想着谢琛这种男人,天生才望高重,女人注定要为他吃苦头。她忍着,受着,对季淑华长存愧疚。

但那晚上,何文宇倏忽之间一口道破,她现在的心情,和那会儿截然不同。

她不欠债,不欠季淑华,从不妄想占有他,她为什么要受这委屈,为什么要忍这伤害。

他纠缠不休,不是没想过一刀两断,前有父亲的仇,有他在昌州为兼职折腾的天翻地覆,后有肖云漪的恨。

恩大于委屈,她争不赢心。

直到这一刻,心脏还在东拉西扯,数不清的丝线绷紧崩断,细细绞紧,细细较劲,委屈在其中油然而生。

“哭什么?”

谢琛一低头,她一张脸浸满泪痕,鬓发湿浓,下巴滴泪,苍白得可怜。

谢琛心口揪了一下,抽纸擦干脸颊,解开衣领,锁骨凹陷处积聚小洼。

他动作发僵,温素很能忍耐情绪,她脆弱柔软是向内的。

不像季淑华,也不像任何一个女人,她人静的发谧。

初始,温顺服从地没有脾气,再多不公,委屈,从没有怨出来,那时他对她也不上心,她如此,只觉得她省事。

后来季淑华来了,她小小挣扎几次,都在他忍受范围。因着李家,他不会放她走,看到她痛苦委屈,不是没有愧疚。

那时想,杜建平事了之后,放她离开,给她足够的补偿,保她此生无忧。

再后来,谢琛也算不清何时不舍,丝丝黏黏。想起来她满眼含着他的伤,杏眼红红的,全是心疼;医院里寂静温馨地相拥,小小软软缩在他怀里,听他心跳,交换她体温……她越来越多的面容在心中深刻,清晰。

迄今,他时常会冷不丁想起她,想她在做什么,笑没笑,开不开心,还想西城别墅那棵老桂树,疏忽很久了,该找个园艺师去看看。

谢琛擦干湿痕,凝视她良久,“不想喝肉汤,我不会让王阿姨再做,不逼你了。你也不许再哭,眼睛肿成核桃,会变很丑。”

温素情绪缓过来,觉得丢脸,抬手捂住,“我本来就不漂亮。”

“漂亮。”谢琛拉下她手,低头吻她鼻尖,嘴角,“你敢质疑我审美。”

温素被吻得避不开,张开嘴回话,男人一口堵住。

谢琛有一种毒性,他吻的炽热霸道,带着浓厚的个人风格,一度吸得她窒息,控制不住倚在怀里,软成一汪水。

“不要……”

谢琛笑,他无意放纵,一手拍她背,帮她舒缓,一手理她泪湿的鬓发。

眼下是她最瘦的时候。她保守,不管何时都穿胸衣,胸型丰韵圆翘,天生的维度变不了,越发显得腰细似柳,臀宽饱满。

又哭过,腮红眼润,像枝头熟透的水蜜桃,落在眼前,被他掐一把,欺负出风情,含怨带嗔地诱人。

他叹口气,轻轻掬温素脸,“有时候真不怪我孟浪,是你太勾引人。”

他男人指腹也有茧,沾了泪像海边晒热的沙,粗粗刺刺,烫得她脸红,“我什么时候勾引你?”

“现在。”谢琛扯开领口,有温素在,他的领口系不严,她挑一眼,嗔一句,能惹他燥出汗,“像这样无辜地看我。”

温素僵住,男人衣领敞露小半锁骨,他肤色蜜糖,潮热又深一度,爆炸的力量感,性感的淋漓。

温素就怕他淋漓,慌乱别开眼,“我不看了。”

谢琛勾住她下巴,扳回来,四目相对,“不看我看谁?”

他这方面专制霸权得很,温素从不自找罪受,闭上眼,“谁都不看。”

谢琛闷笑,俯首埋进她脖颈,醇厚嗓音震着颈侧血管,热气喷击,温素一个哆嗦,呻吟出声。

谢琛刚抬头,温素转脸埋进他腰腹,发丝间耳朵脖颈,红粉粉的,又娇又软。

任他说什么,都不抬头。

书房落地窗外是灼白的阳光,难得没有冬日风沙,碧空万顷,光影投在沙发,带着白云轻飘的柔煦,笼罩住她,映着她披散在沙发垫的乌发,波光粼粼。

他抱着她,像抱着一团蜜。

一颗心,几乎要溺毙在这一片香甜里。

傍晚,王阿姨果然没做汤,换成西北粗犷的牛肉面。

真的粗犷,满碗大肉片戳到碗底,稀疏几根面。

温素吃得千愁万绪,焦眉苦眼。

肖云漪坐在她左手边,离男人最远,小声劝她,“努力再吃……”

“吃多少算多少。”男人打断,“我说过,不逼你。”

话音未落,温素端碗送到厨房,深怕他出言反悔。

谢琛喉咙里微不可察闷笑一声,起身去书房打电话。

彼时,何文宇刚补眠醒来。

老鬼风风火火闯进来,“宇哥,谢琛明天带温小姐看中医,这是个好机会,咱们带温小姐回南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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