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境,倾岳城,御花园。
风拂帘帷,卷来一个玲珑棉朵般的湛蓝身影。
淬邪稳立石桌微尘之间,素然疏淡的盏瞳映鉴二女微愕的娇颜,三指擒着一颗澄透的缁色珀珠。
她将这颗珀珠拈在流华、落芷二人面前,直入正题:“命土之根的位处我已经确定,只要你们尽凭我指示行举,它便将成为新的命珠。”
掌握命珠,即掌握命土;掌握命土,即掌握几重帘;而几重帘的主人,只能是君王。
淬邪并未解释这颗珀珠的由来,二人也只当她神通广大,自有寻宝去处,甚至不记疑忧这眼瞧无甚灵质的珀珠,有何能耐堪从帝王的命珠里夺走命土的命脉?
落芷五情驳杂地从珀珠望向女童,询出缠扰了自己一个月的忧惑:“国师大人,您为何要帮吾儿?”
淬邪乜了乜眼,到底泯了“你无必知晓”之语,道:“于我而言,谁当皇帝都无甚差别,你不必忧忡我对帝王有何不轨之心,我与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至于他失势后要如何处置,全是你家皇儿的问题,与我无关。”
虽未告及缘由,倒是安了落芷大半颗心。
她肯答应与五皇子及淬邪、流华合谋,仅不过是为了自己亲生孩儿能够脱缚解制,却也绝不愿因此伤及了自己心系之人。
命土之上,每株命花对应一人之命,命花之根称为命脉,命脉若断绝,此命即殒;若其人在外处身死无救,命脉感之亦会断绝,命花枯萎凋敝,即知其亡。
打理命土的扶花使则具“观枯荣而知损全”之能,但视命花的荣枯状态,便能概知其人受了多重的伤,亦或是伤愈而健全之时。扶花使亦有一些保护、治愈命花的手段,能够让命花对应之人得到一定程度的防御加持与治疗速度增续,危急之时,还可为其护持住最后一息,延长其存活的时间。
命土之根,则凝于命珠。命花之根末皆深扎于命珠之中,即命珠牵连命土中的一切命脉。天氏帝王从命土中取得命珠,并留之于自身体元内,命珠虽离命土,与命花命脉联系却未断,由此将帝王之命化为命土之根,帝王薨则百花灭,诸人皆殁。
淬邪手中这颗珀珠则来自天玉琢的五色菁砂中的麒麟菁砂,五色菁砂本也是圣物之一,由麒麟菁砂所制的珀珠自然堪负与帝王命珠争夺命脉的能力。
淬邪不闻而知,不见即晓,帝王今日束身于政务,她们有足够的时间炼化新的命珠。命珠虽在帝王体内,命脉却也在命珠之内,他还无法感知命脉的情况——除非他有与淬邪同样强大的心眼之力。
来到命土中心之处,淬邪令流华三指洞贯到了命土根底,却未急着扔下珀珠,而是先探进心眼之力察之。
落芷眼澜夭转,胭唇轻抿,似有些惴惴不安。
流华未觉她异状,只好奇地瞧着淬邪肃峻阖目探察命土,自己也试着动用心眼之力去看那百尺之下的深土。
灵力境界虽破九羽,流华却从未专修过心眼,此时也不过顺遂灵力而达到心眼如电上境。她无法估量自己与淬邪的差距,单是凭凡人之身、以心眼之力便可与九羽修者甚至众多强者周旋自如,便极难想象她的心眼境界甄至了怎样骇人的地步。
流华隐隐识见土幕中横斜错综的蛛丝鸟绒般的庞杂命脉,只觉如入云中,眼花缭乱,涨目塞脑。
淬邪所见则好似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确切说来,在心眼之力笼覆的范围内,集中着她的五感与其他一切细微的甚至常人所不能拥有的感知。
她的洞悉力,与造物者仿佛只一步之遥。
淬邪猛然开目,盏瞳中风雨如晦。
“命土之根不是空无的。”稚声沉如炭石。
流华惊疑:“可里面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淬邪已无心诮她修为不足,思凝心重:“有一种无形的动荡,在牵引着所有命脉的汇集。”
落芷轻低惊呼一声,随即抬袖掩唇。
淬邪蓦然偏首,本应惹人怜爱的幼童面孔却满是冷厉,盏盘般大的黑亮瞳里却似映着极寒的剑锋。
落芷怎挨得住这直穿心脏的目光,颤声解释道:“陛、陛下说命土每隔百年,会自行凝结一颗新生的命珠,重新牵引命土命脉。历任君上也只有继位之后才能获知此秘,君上在位时若出现命珠新生,往往不会令任何人知晓,自己便无声无息地更替了。”
淬邪瞳色未温,反寒利更剧:“他缘何告之与你?”
“我……我心中担忧此计不成,反累吾儿获罪,忍不住向陛下问及命土,以知详实……”落芷实然不知自己有何误举,只淬邪的目光委实太过犀利,再厚的胆壁也似不刺便可破之。
“愚妇之忧!”淬邪盛怒,强自遏制着惩处皇后的脾气,“既是隐秘,缘何教你知晓?!既教你知晓,哪有不起惕心之理?!”
落芷怔了怔,才被一语点醒似的,满面煞白,目恐失神。
流华连忙上前将她揽住,生怕她又因过分的惊惶而晕倒,同时慊然向淬邪驳斥:“做什么这么凶神恶煞,对女儿家不能温柔些言辞吗?!”
淬邪连个冷眼都懒予她,兀自回了目抱臂沉思。
流华话既脱口,瞧着眼前这个不过她腰高的女童,忽地好一阵脸上热辣。
然则仍私以淬邪小题大做,流华柔声抚慰落芷道:“姐姐别怕,她唬你玩呢。那家伙满肚子都是天衣无缝的计策,这点小意外解决起来肯定不在话下。姐姐什么都不必多思,只需做她告诉你的事就好。”
没想到落芷一转念,面色竟是更为惨怛:“算无遗策……?这样的人被陛下当作心腹……”如今终究是要造反了。
“我也在他的命土牵制之内,这是第一件反叛之事。”淬邪心烦意乱,不耐道,“还有,这个‘小意外’,我没有十全的修补把握。”
“什么?!”流华立时变脸,“不就是一颗新命珠吗?毁了它,再换上你准备的珠子不就好了?”
“毁?它还没完全成形,有能量而无实体,怎么毁?”淬邪冷声反问,“今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多拖一日都很难再觅良机,而况娘娘如此心神不宁,难保不会透露风声。今日不论是成是败,只有一拼了。”
“你对命土尚不了解完全,就敢与五殿下拟定计策?!”流华顿觉荒谬至极,“你对新生命珠之事毫不知情,才错择了时机,却怪落芷姐姐多嘴问询?!”33yqxs?.??m
“我的确对命珠更迭的说法闻所未闻。”淬邪音眸俱暗,“此物尚无实体,你便能凿凿言之是新生命珠了?”
“我……”流华一噎,“不是新生命珠,还能是什么?”
淬邪一声冷哼,不再言语。
还能是什么?如帝王那般心细胜发、心敏如针的上位者,还能是什么?
但无论如何,今日的偷天换日都势在必行。
淬邪闭了闭眼,不欲再与二妇道人家多费口舌。睑复启时掀散乱尘尽去,只余一磐石固然。
她松指,珀珠正正落入土上穴洞,坠于命土之根。
眄了一眼流华怀中犹显惶茫的落芷,淬邪弹出一指心眼之力,亦是一种特殊技法,名唤“心露”。
落芷不似流华心境纯一,不受外物所侵,心露顺利无阻地射入她的心境,化作一道涓流,浸润入每一缕痕隙。
如一股水力灌注干裂的荒土,强使之润泽匀密;心露也不过是暂时迫使人忘记焦虑烦忧,保持最为镇静理智之态。待心露效力褪散,那些未能消解的焦虑烦忧反噬起来,便将是更难忍的煎熬。
淬邪从来不必顾虑任何人的感受,在她眼里,人只有“有用”与“无用”两种分别。
落芷无疑是前者,迁移命脉、新造命珠之事非她参与不可。况她身为扶花使,乃是帝王之外唯一有权管理命土之人,若想对命土动手脚,取得她的支持方能更便于行事。
只惜人算不如天算,落芷既是绝佳的助力,却也太易败露行迹。
“按花使牵引所有命脉,扶花使安抚并护持命脉;”淬邪令道,“我在旁监察指示,如有异状,立即收手。”
流华见落芷顷刻恢复常态,知是淬邪所为,却不敢此时对她多有拂逆,命珠之事稍有差池,只怕便会害惨了落芷母子。
流华与圣物青苹同为一体之身,当是今世对木之理法最为洞彻之人,引根动茎自是不在话下;落芷经年相伴命土,当是万顷命花最为信任之人,她之相佐应堪化险为夷,将成功的把握擢至最大。
淬邪心眼境界虽仰止难及,终究毫无灵力;虽察析细致入微,终究只悉理法而难躬行。好在流华主动送上门来,否则此时怕是要淬邪另寻木属性修者施为,非但徒增暴露之患,也无人堪俦流华之能。
……
簪桂园。
荧煌扶扉而入,合门方摘下胸前雾兰,入得屋间却见案上摊着一张暗生城地图,并画废的稿纸无数,凌乱杂陈,连桌散地,糟不忍睹。
越君还就伏在这张案上,睡得人事不知。
“……”荧煌无奈一笑,不惊声息,俯身拾整乱卧一地的稿纸,又试图抽去被玄袖抑了些略的地图,以免为某人酣梦里的涎水所糊湿。
“嗯……?谁……谁?!”越君还倏然惊醒,一把擒住荧煌正欲收回的腕骨。
他那力道不可谓不足,荧煌不禁轻嘶一声,人又在起身伊始,竟是猝然被这一擒拉得跌坐回去。
二人咫尺相面,越君还恍意乍清,愣了几息,踏电般松手并退开站起:“我错了、我错了荧煌,我、我不知道是你,你、你听我解释……”
荧煌揉了揉腕子立起身来,不免更觉无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我,你……”越君还愈发语无伦次,半晌后终于一袖拍在自己面上,表示放弃。
自一月前炼化了红蜡后,越君还每日都在忏悔。
他终于明白为何当日孤竹赠他红蜡时多有告诫——男躯委实太难掌控了。
他以为自己原已够花心浪荡的了,可与今时相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之前按捺着红蜡不曾炼化,是担心自己一时禽兽意起,对公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而炼化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荧煌竟也有遏制不住的起意,而且并非偶然。
越君还很苦恼,荧煌有意,他也有意,他们二人按理道应是两情相悦,只需窗户纸一捅,就能顺理成章地你侬我侬。而实状是在荧煌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天玉琢,这窗户纸他要是敢捅,怕是太阳明天也不敢照他。
此番倒从荧煌避他转作了他避荧煌,成日窝在卧房中思拟“逃救计策”——一面逃跑一面营救,贴切得紧,毫不自觉窘迫。
“计划得如何?”荧煌也不笑他,还善良地递去一面坡下。
越君还这才暗松一口气,只有谈及正事时他才敢与荧煌共处,否则连他自己都难保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噬脐莫及的事来。
二人对案而坐,越君还方搴裳下膝,便见案上地图上洇湿的水痕,不由浑身一僵,目色一滞。
荧煌见他此态,终是忍俊不禁,虚掩唇,微垂首,笑眼弯弯,秀肩轻颤。
越君还本能地循异移目向荧煌,本就怔迟之间,又见他半掩笑靥,不防倏觉魂都勾了半条去。
荧煌笑意渐止,越君还却仍眙目如痴,他禁不住垂眸以拦那过于绳直的目光,轻咳一声,戒意少,羞意婉。
“啊,抱歉抱歉。”越君还悚然惊醒,慌忙扯过一张白纸覆了地图,埋头去寻不知被自己扒到哪去的炭笔,似乎少觑荧煌一时,才堪让自己的心冷静一些。
荧煌见他忙乱无章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轻叹,拂袖一拈,于越君还挠着头起身时,递去他眼前:“找这个么?”
越君还眸中霎时异光齐放,惊为天人地看了看对坐的红衣美人:“荧煌,你可真是慧眼如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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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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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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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