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境,音宗。
笛音携竹韵涉过舐苇浮花的潺潺泠溪,在亭前绰绰帘帷上与风相戏,不时偷眼亭内蓝衣的影子。
睫栖迟如蝶翼,玉指璧掌中一颗银星悠悬,冷刃般的光芒却似也为仙姿泛漾,轻舒地渲在这卷丹青上。
默悟良久,却积得惑结眉心,笛音非但不能宁意,反变得焦灼喧嚷,一缕缕濡湿了少年额角的细发。
溪畔,长笛青尾忽点出一颗细星,虽光芒纤弱,心浸音境的吹笛人却如遭火燎,悚然电射开三舍远。
持笛愕眙原处,细星明灭不稳,倏作一道流星——或称一线疾刃更妥,划入衰草槁土,截扬枯枝败叶如激滔,凌乱的土砾下坼现一道深不见底的细壑。
滞然转了转手中青笛,不管再上演多少次,空池都无法将猝不及防的惊心动魄习以为常,苦笑暗叹:这可真是舍命陪君子了。
移步亭内,果然见星簇河垂首扶额,苦熬着酲醉般的眩感。
提起盘中壶榼,向灵石绣杯中斟上佳茗,待少年稍愈几分才执递而去:“感悟一事强求不得,歇息一会儿吧。”
星簇河轻叹一声,释得些许苦恼,无奈点了点头,接过杯盏轻抿淡啜。
剔透的冰链缱绻着黟黑的发缕,随玲珑剑饰垂泻缓曳。空池落目那柔软乌顺的发顶,忽便失了心神,鬼使神差般欲抬手抚一抚。
却被适时一道由远及近的唤声惊断。
只好无奈咽叹,不动声色地敛袖回身,迎上不请自来的一蓝一银紫两道身影,毕恭一礼:“宗主、星前辈。”
星簇河也置下茶杯起身:“断澜叔,姨母。”
二人的目光都集于后者之身,颔首以应。
“……”空池默默立去一旁,识趣地杵成一根亭柱。
一个月前,商夕吟许了星断澜同星簇河相见。星簇河在音宗得见他,自是意外之喜,星折壑却犹在鸣鸷谷,星断澜虽及时道明缘由,又有明颜别的担保在先,然久未见故友,星簇河仍难免有所忧忡。而星断澜坦出曜魄只能由他降服一事,星簇河只好暂弃他虑,一心研精曜魄。
两个长辈并未陈述曜魄为何寄于星断澜之手的真相,一个月来商夕吟俗务缠身,未再来探他一面;星断澜倒是此间常客,只每次来都隐于暗处默观,以保证他与曜魄相安无事,未曾多言半句。而听玄台上空池曾引得他误打误撞领悟天籁与异象,便遣空池于此伴助他悟曜魄真意。然一月过去,星簇河虽已能驾驭曜魄大部分能力,却仍似雾拦道中,拨其不散。
曜魄确不曾伤星簇河半分,反而与他分外亲近,在他手中本该锋锐如刃的银光都温顺似柔绒松软。
星断澜亦见证了少年对曜魄的逐步掌握,心中徒有其测的猜疑总算尘埃落定——星簇河才是曜魄真正的天定之主。
“公子,我心中已有定数,曜魄合该是你之物,日后便请公子代我好生收管,尽其所忠,绝其无妄之灾。”星断澜竟是肃正至极地向星簇河行了一礼,拦下他惊慌欲扶之举,又道,“公子既得曜魄,一些陈年真相,也有必要令你知悉。”
说罢,星断澜目光划向商夕吟,竟更甚寻常时冷峻。
商夕吟视若无睹,面不改色,先唤空池道:“银家二公子银景在客殿待着,你去招待一下。”
“……?”空池尽力固着面上的春风和煦,“敢问宗主,我要招待他们什么?”
商夕吟冷觑了他一眼:“银家的事,除了落潮石铁,你还想招待什么?”
“……”空池将忍痕也敛得干干净净,话音比春风和煦还要轻柔,“是,宗主。弟子这就去。”
说罢,凭空消失般地远去了。
星簇河见商夕吟复睇向自己,心中没来由泛起一阵几欲灭顶的不详预感。
美目中的瞳一颤,涣出些许迷色,女子启唇溯昔:“早年,我还是音宗大小姐的时候,娘亲携我们姐妹三人,一同去赴星氏起举的金境盛宴——称是盛宴,实也是契机。全金境的轻年弟子都期望能在那场宴会中崭露头角、扬出声名,故而群英荟萃,几无藏拙者。
“我们在那里结识了许多金境才俊,其中也包括星家的公子之一,星流岸。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知道自己再不会看上其他人。
“盛宴结束之后,我被选作宗主的继承者,学习处理宗中事务,能去星家见他的机会极少,只时常寄去书信,他却从来不回。
“等我终于忍耐不了悬而不决的相思之苦,亲自动身找上星家去见他,才得知他与二妹早已暗通款曲,心意相合。我一时无法接受事实,悲怒冲动之下……便迫了他云雨之事。
“此事无人知晓。我心灰意冷后独自回到音宗,本是沉静自思,不愿再理会情字,然不知不觉时,我才发现腹中有了子嗣。其时我心潮难平,又觉死灰似欲复燃。思索许久,我不顾手段卑劣,只想以此胎逼迫他娶我为妻,也总比日后归于陌路要好。
“我将此事托于尺素传与他,我想知道他有没有看过我寄去的书信。不久后,星家确派人来音宗为他提亲,求娶的人却不是我,而是二妹。
“妒火焚尽了我的理智,二妹欢欣娇羞着准备出嫁,我便告知她我有身孕一事,要她出嫁时将矫中位置让与我,我们长得相似,戴上盖头更没人辨得清楚。二妹心肠柔善,哭着向我妥协了。
“但彼时,正是十七年前。我怀上身孕不久,曜魄便飞落了听玄台,发生了那场灾祸。所有临近曜魄的人都会受它的光芒影响,只有我不会,也只有我接近它时,它反而会收敛光芒。这个诡象被偷闯听玄台的商移……星断澜发现,他直言他想得到曜魄,但能帮他制服曜魄的只有我。也只有他带着曜魄离开金境,那场灾劫才可能结束。
“三妹知道我心悦星流岸,也从二妹的异状猜出我与她的不合。那段时日,三妹便劝我,说嫁出去的人就算还在音宗有地位,也不会再有实权了,我何必要放弃即将到手的偌大宗门,去做一只困在笼中的金丝雀?何况,下一任宗主,不会有人比我当得更好了。
“我被她说服了。也是那时我才知晓,二妹也有了身孕,甚至与我月份相仿,所以三妹才替她求情。我不再想替二妹出嫁,二妹如受大恩般喜极而泣。但我心中不甘难平,我要她答应我一个条件,便是在我的孩子出生后,悄无声息地收归她名下,而堕掉她自己的孩子。我要她将我的孩子养成他们的孩子,我要她向我保证,这个孩子日后能成为星氏的家主。她竟然真的答应了。”
惊惧与荒谬死死地扼着少年的瞳仁,脑海抗拒着任何思绪的涌入,却被它们窥缝寻隙搅得风啸浪翻、兵荒马乱。
“二妹嫁入星家后的事,我再不知情,也未过问,她也从未向我提起。五境藏不住的传闻让我知道她将你养得很好,却也让我知道你没有得到你应得的位置。”商夕吟悠邈的神色忽然迫成触手可及的忧切,情不自禁欲执握少年的手,“河儿,你在星家,在肃秋宗过得委屈,不如回来音宗,这里一切都会属于你……”
“……不!”星簇河猛然惊醒,指尖相点的一瞬针刺般收手而避,甚至起身退出亭外,“你……你是我娘……?不……你不是我娘!”
星断澜眸中亘古的冷色都微融,转过身去,无法多言,便不再多看。
这一个月内,商夕吟瞒不住真相,告知与他时,连他都忍不住怒诃一句畜生。
“河儿……”商夕吟猝然凄怆堤溃,心绞难解,泪湿阑干。
星簇河满眸回惶,见商夕吟跄步追来,却更如鬼怪扑面,他再难自抑,点足疾飞逃离了这片独置与他的院落。
蓝影掠过客殿,正与银景商谈的空池不免一怔,随即预感迅敏地冲出殿门,果不其然拦下了其后追上的商夕吟。
“宗主……”空池正庆及时之喜,却不料看见一个失态至此的宗主,她此时与一个普通的失去孩子的母亲没什么两样,后话顿时噎在了喉中。
见商夕吟不耐欲拨开自己,空池连忙抢道:“银景公子的条件我无法决策,还是您亲自听一听吧?”
“什么条件?婆婆妈妈。”商夕吟心烦意乱,也未考虑给就在殿内的银家几人留几分薄面。
空池嗫嚅了一下,话才无奈出口:“他想求娶一个弦籁旁支的弟子。”
商夕吟耐性骤降八成:“旁支还问我做什么?带他去找那弟子,问她愿不愿意不就……”
“他想求娶冷余。”空池立时明言。
商夕吟霎时目若冷电,悲怆怨躁纷纷如罔草凋枯零落,她道:“你去把河儿给我追回来,我来会会他们。”
“……”空池茫然四顾,星公子的踪影早就不见了啊。
……
空池是被游弋的松风弦引上这片山崖的。
以星断澜的实力,自然不会跟丢了星簇河,只他自知性子刻板,实在不能够给人什么安慰,空池既是少年同辈,心思也足够玲珑,应当比他顶用一些。
一片白色的衣棱抹开风痕,睫梢颤落数点泪颗,星簇河下意识唤:“孤竹……?”
褶间青纹一现,星簇河才落落收神,原是认错了人。
空池不知所措地挲了挲手中笛管,而后试探着在星簇河身边坐了下来:“原来星公子已经有心上人了?”
星簇河翕了眼,不愿理会他。
“能被星公子思念的人,那该多令人艳羡啊。”空池自顾自地感慨着,“他现在在何处呢?你想见他吗?”
“不……”星簇河抱着双膝,眉心颤着痛苦的痕迹,清泪又淌一枝,“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模样。”
回星氏与商眠楹相聚的情景仿佛还在日月下分明,转眼就被残酷的真相刺得面目全非。
像个笑话,慎而切之地捧出自己珍藏的为数不多的温暖,以为总算能予心念之人枯涸的心田几分酥雨,到头来却连这温暖本身,都成了自己十六年来一场梦寐。
若是让孤竹知晓,会不会失望至极?他会不会唾弃这样肮脏而可憎的身世?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美人悲戚泣泪的模样着实我见犹怜,空池也禁不住心中慌乱,“……或许我也不该知道。不如为星公子奏一曲《落梅》,让它替我聆你忧声吧。”
烟尘刺肤、悲痛至切时,以欢曲怡音慰人不过是迫其强颜欢笑,空池自是不会也不屑这拙劣的逗趣哄乐之法,宁可试以知己之心,以凄曲之身陪他尽情洒泪、与他同哭。
空池起身步离,遥立他处。唇启笛音,纤如水丝,延如飘柳,畴昔至今绵延不断的凄凉,吹作满山的红梅随飞琼漫漫纷落。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肃秋宗生活的一幕幕在泪间铺陈,他原知生父严苛寡言,只当二人间的淡漠疏离是秉性所致;现在想来,父亲应是早就知晓自己是偷梁换柱而来,却不曾点破,所以他对自己就算或许没有厌憎,也绝不会有喜爱,更别提什么可笑的温情。
而“母亲”,商眠楹明知自己是占巢之鸠,却十六年来视如己出,既要对外瞒着自己真正的身份,又要对挤落自己亲子的罪魁祸首温柔以待,个中伤痛与麻木,是要如何独自默默品尝历过?
笛声扬曳时,星断澜也不免怆然暗惊,招架不住那簌簌零落的浮沉萧寒之意。沉吟一息终究动步,来到少年身畔。
星簇河压抑着泣声,衣袂膝绸却已不堪流滴,冠发在愈渐剧烈的颤抖中斜散再凌乱,直到离披倾泻。
星断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臂膀:“公子……抱歉。”
即使心知这舛对少年来说不啻挑断命脉,但他更知真相无法一生欺瞒。诉以实情,是一个长辈交递晚辈的信任与尊重。
撕开一双恸极的泪眼看了看他,星簇河极缓极缓地试着靠上他的肩头,宛如遍体鳞伤的一只幼兽,连沾满尘埃的轻风都惴恐。
星断澜拢臂虚松环护住少年的身形,少年终又止不住眸中一涩,伏在他怀中失声痛哭。
商眠楹之外,这是第一个给予他拥抱的长辈。
星断澜沉默着,他不会安抚,也不会哄慰,他未曾为人父,更未曾为人祖,唯一照顾过的小辈也只有星簇河与星折壑了。他有歉意,有疚意,疚的是自己太木讷,于情感太迟钝,歉的是无法补偿给小辈们父母般至亲的温情。
待笛曲渐至尾声杳渺,星簇河的宣泄也终如红梅埋入白雪,只余了丝缕哽咽与啜泣。
他忍不住开口,嗓音已然嘶哑:“断澜叔,你是我的亲人么?”
星断澜垂了垂眸,才道:“……是。”
“我……原本是你外祖母的胞弟,名叫商移续。”星断澜深吸一息,有些生疏而局促地解释着,“你娘她们,算来也是我的侄女。”
“可……”星簇河不免有些震惊,“她们都不称你‘舅舅’啊。”
“……因为我少年的时候就从宗里逃出去了。”星断澜添了些窘迫,“她们出生的时候我也没回过宗,所以……都当我是宗门叛徒。”
星簇河更惊,也有些局促起来:“我……我不是有意……”
“没关系,公子。”星断澜尽力柔和,却更一板一眼得引人发笑,“我们是亲人。”
星簇河又觉目眶一酸,回抱住他的肩背,埋首点了点头,声音轻闷:“嗯,舅公。”彡彡訁凊
星断澜霎时窘迫及顶,却亦伴来一片灼絮在心间芸芸漫开,原来少时至今从未奢求过的亲情此物,真有令俗人那般沉牵的奇力。
空池沉袂收笛,衣发翩然。
山风萧瑟,梅火炽灼,纵万仞雪终欲破,饲温春于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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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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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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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